木子李妈妈死了,他们说是自杀的,就城头那条河里,扎进去十几天后才泡肿浮起来。
木子李再见到她的妈妈时,她妈妈已经面目全非,一点儿都不像昔日极爱打扮的艳丽模样。
没有葬礼,就一把火,骨灰盒拿到手,然后再放到一个不知名的山头埋了。
她一直住在爸爸家里,陈雅致说她还不能走,因为小齐术后还不稳定,需要她当个移动血库,随时随地去抽取。
后来,有几个面目凶狠的债主找上门,说是周娟欠了他们很多钱,既然人死了,就由前夫或者女儿来还。
当时木子李被吓得抱头鼠窜,用尖叫发泄自己的痛苦。
在木兴业眼里,木子李已经神志不清,他自作主张将她卡里的三十万拿出来还了,卡的密码他套了很久的话,最后哄着和她说了句“木木,爸爸和妈妈要带你去游乐场玩,可是没有钱,爸爸记得把钱放你卡里了,密码是多少啊?”,木子李立马将密码说了出来,就像是七八岁的孩童乖巧懂事。
不过几天,又有一大群亲戚找上门,围着木子李七嘴八舌地叫嚷,说他们借了周娟很多钱,家里都揭不开锅就等着还,可还没等到,周娟竟然死了,他们也没办法。
竟然还有人跪下来去求一个比她小几轮的晚辈,木子李记得她是谁,她的舅妈,小时候很喜欢抱她的舅妈。
她看着一堆堆欠条,很神奇地点头,说她会还钱,给她一点时间,回学校后她立马去找同学借。
没人相信,哭着闹着喊着,将她围在中间,家里就她一人,所有的话语都向她砸过来,她反而不再害怕,那一刻,人再多她也不害怕了。
那些亲戚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既然答应还钱,都悻悻离开。
木子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有的时候踏出一步就好像整个身体都在下降,往下一看,才发现下面是无底深渊。或者她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厨房,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陈雅致偶然在夜里看见这一幕,把这件事告诉了木兴业,又说起了小齐手术很成功的事。
几天后,木子李拖着行李箱回了S市,这一来一回的,她移了骨髓死了妈没了爸,从此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将行李箱放回宿舍后,木子李一个人出去了。
她很孤独,十八年来最孤独的一次,她开始想“孤独”这个词,那还真是孤独啊,就连反义词都没有。
看着无尽的夜色,走在火树银花的街道,繁华的世界人声鼎沸,阴沟里的脏水缓缓流动,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有行人走着,家人、情侣、朋友……她又出现了幻觉,她发现现在是冬天,寒风刺骨,树枝丫被狂风吹的颤颤作响,顶头的霓虹灯亮得刺眼,红灯酒绿,有人笑、有人哭、有人落寞、有人无措……。
街边的店面都大开着,里面尽是天堂般的光辉,人们走走进进,或看了看价格,黯然离场,或同老板交谈许久,才舍下百来块钱去买下。
此起彼伏的声音,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就如同炎热夏天嫌厌的蚊子,嗡嗡的,嗡嗡的。
木子李站在璀璨星光之下,她在思考,该怎么个死法?
不能在学校附近,这里都是和她一样大的学生,会吓到他们,不能太血腥难看,这样也会吓到路人,不能太复杂,否则她的案子会让别人忙坏,不能闹太大,否则会上新闻,占用公共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