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换，你们先退下吧！”冰儿来到屏风后换好衣服，重新整理好妆容出来。一开门，迎头就碰到十三阿哥一脸泛青，气呼呼地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还好意思问？”

“我怎么不好意思问了？”冰儿不满地顶回去，“不就混里面跳了支舞嘛，又没被人发现。”

“没被人发现？”十三阿哥被冰儿任意妄为，又不知轻重的言行举止气得够呛。可又不敢教训她，他要是说她一句，肯定会被顶十句。到最后不仅没制住她，反而自己落得一肚子的气。此时十三只得感慨，要是四阿哥在多好，一句话就能把丫头制得服服帖帖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冰儿见十三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得意更甚，“说不出来了吧。本格格善心大发，特意赏脸给你们跳舞，你们应该感恩戴德，向我俯首叩谢才是。”

“哦，要俯首叩谢是吧。”一道冰凉似水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这寒风凛凛的冬夜里响起。幽幽的声音，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敲在了冰儿的小心脏上。

平淡无奇的声音，不见波澜，更听不出任何情绪，如话家常般的随意，却是冰儿最怕。

冰儿一个激灵，只觉一股麻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接着就觉得浑身冰凉，手心里全是水渍。艰难地回过头，循声望去，四阿哥由一个小太监在前面给他挑灯引路，从暗影里走出来，来到冰儿面前。冰儿一见到他，只觉得周遭的空气瞬间连降了十几度，连骨头都冷得开始发颤了。

一旁十三阿哥一见冰儿怕得要死的样儿，心下畅快了不少，转身迎向四爷：“四哥您来了，你可要好好说说她。要不是当着那么外使的面儿，还不知道皇阿玛今儿会怎么处治她呢。”

“嗯。”四阿哥沉声应道，眼风一扫向冰儿，她立刻低下头，作俯首帖耳状。

“知错了吗？”四爷问道。

“知道了。”冰儿小声回答。

“错在哪里？”

“身为大清的格格，堂堂金枝玉叶，不该做出假伴艺人上台表演这种事。”

“知道还去？”

“我——”冰儿咬住嘴唇，决定还是不说了。反正在他面前，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一旁十三阿哥见她现在这副服帖模样儿，跟刚才对自己竖眉瞪眼的跋扈样儿，相差十万八千里，心里甭提有多解气了。

“罢了。”四阿哥话锋一转，说道，“前面，皇阿玛召你去呢。”

“啊？”冰儿一脸苦相，心里怕得不行：不会想要罚我吧？

“放心吧。”四爷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会有事的。”

“哦。”冰儿这才放心地跟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身后。

走在路上，阁楼里传来黄梅戏的声音。冰儿就一边跟着调唱着，一边袅袅婷婷地就跳起来。

“你还真是甚爱歌舞。”十三阿哥笑道。

“那是！”冰儿一脸自豪，“既能愉悦自己，又能取悦于人，何乐而不为呢？”

“再乐也不该做出今日这等事来。”四爷冷冷说道。

“为什么？”冰儿嘴一嘟鼓起老高，跑到他们俩中间挽着他们的手臂，依然蹦蹦跳跳个不停，“我就是喜欢这样跟很多人一起跳舞，多热闹啊。大家乐，才是真的乐嘛。”

“即使如此，你也太胆大了！哪有人偷了人家衣服直接就登场的。”十三伸手敲了一下她脑袋，说道，“幸好没出什么纰漏，否则啊咱大清的脸面今晚就败在你手上，沦为各藩国的笑柄，贻笑大方啦！”

“本格格怎么可能会让那种事发生！”冰儿一拍胸脯，说得极有自信，“别的我不敢保证，就唱歌跳舞，挥刀弄剑的事儿，你让他们把自己那块儿地翻过来，也找不出一个比咱强的来。”

“喝，好狂妄的口气！”

“嘿，人不狂妄枉少年！”冰儿咧嘴坏笑，双手抓紧十三和四爷的臂膀，双脚用力一蹬荡出老远，带得二位爷一个踉跄，吓得一身冷汗都飚出来了，赶紧伸手合力把她给捞了回来。

“耶！”冰儿恶作剧成功，乐得嘴咧到耳根，伸出两根细指比了那个现代人标志性动作，得意忘形道，“人哪，就该在可以肆意妄为的年纪，好好放纵一把，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你就不能安份一会儿，哥哥们的心都要让你吓坏了！”十三阿哥抚了抚胸口，仍心有余悸。

“怕什么，我功夫高着呢才不会摔着呢！再说了，”冰儿很不以为然，“就算摔了顶多就摔个屁股蹲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十三阿哥语塞。这不怕摔已经够让他没话说了，连仪态都不顾了，他还能说什么。“我怕了你了！”十三良久憋出这么句话，极是无奈地摇摇头，冰儿则是一脸赢了的胜利表情。

再次回到宴席上，冰儿被安在了康熙身边儿。

就算是怕我再跑去捣乱也不用做到这份儿上吧！冰儿汗颜，坐在康熙身侧如坐针毡，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台下歌舞升平，到了□□时，她还得强制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不能跟着哼，身体不能跟着动。只是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一不留神身体就跟着晃起来，左一下右一下，这时康熙就会斜眼瞟过来，冰儿立马就会停止动作，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看着台下。

“启禀万岁爷。”边上的一个蒙古王爷突然拱手说道。皇上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臣王听闻万岁爷去年出行塞外时，带了一位极其能歌善舞的格格。据闻其歌声甜美动人如出谷黄莺，舞姿婀娜多姿堪比汉宫飞燕。臣王斗胆，恳请万岁爷可否让臣等一饱眼耳之福。”

诶，说的是我耶！那位王爷此语一出，把冰儿激动得恨不得一下飞到人家面前，告诉人家她就是那位传说中能歌善舞的格格。

康熙听完那王爷的话，沉思片刻，一回头便对上冰儿那双兴奋之光迸发不止的高达牌光眼，一时晃得有些他眼花。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她的光度，康熙低声问道：“要准备吗？”

“嘻嘻。”冰儿迫不及待地摇摇头，“不用。”

“那就去吧。”

“遵命！”一得了令，冰儿脱下小绒帽，一翻身跃至台中央，大呼声一声，“走着！”手上一边打起了拍子，一边绕至后面乐师那里抢来一只手鼓挂在腰上，拍打起来。欢快激昂的乐声响起，冰儿大声唱起一首蒙古风民族歌谣：“昨日一去不复回，哦也，开心比什么都贵，覆水不能再收回，哦也……”

【李晓杰《朋友的酒》】

“快把酒满上干了这杯大声歌唱，好朋友好朋友今宵多欢畅……”唱至□□处，冰儿奔至席上，去扯十三阿哥。

“死丫头，这时候想起我了。”十三阿哥不买账，想甩开她的手。哪知冰儿脸皮够厚够糙，硬抱着他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撒手，见他死活不跟自己走就抱着他的手赖在他座上，一边还对着他大声唱着：“阳光总会在风雨之后撒向苍茫，让我们抬起头学会了坚强，就像朋友的这杯烈酒烫我心上，温暖我凡事别再放心上！”

十三终是拗不过她，由着她被拉上中间的舞台上，两人一起跳起了蒙古动作乖巧多变的小查玛。

“待会儿跟我一起唱，听到了没？”

“事后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怎么样？”未待十三阿哥再作他言，冰儿启声高唱，十三急忙附声：“今天我们来相会……”

冰儿巡视一圈座席，再次冲了过去，见了长辈斟杯酒，见了同辈扯下席。一圈下来，皇子阿哥们和来使的年轻王公们几乎都被他拽上了台。

“再来一遍！”冰儿猛地一敲身前的小鼓，指着座上来宾们大声吆喝，“来啊，热情奔放的姑娘们，俊哥哥们都被我拉上台了，有看上的就来领走啊！”

冰儿此语一出，震惊四座，更有甚者刚进口的美酒一下喷了出来，逗得这小妮子捂着嘴哈哈直笑。

一曲再次唱完，冰儿才放众位俊哥哥们回席，自己则提了酒壶挨个敬酒。

“就只是这样？”临到十三阿哥时，他指着桌上刚倒满的一盅酒问道。

“小心我真让你娶我！”冰儿白了他一眼，丢下这么一句威胁话，甩袖而去。走着走着，隐隐觉得一股视线一直追着自己，都没挪开过。冰儿心里奇怪，趁给人倒酒的时候，回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一位蒙古王子，一脸痴傻地盯着她看。

至于么？冰儿心里嘀咕着，伸手拂开那刺在身上的视线，可惜对方俨然已进入了忘我境界，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快，视线直愣愣地投在她身上，连她给他斟了酒也没回过神来。

大色狼！冰儿心中大骂。回到康熙那边，给他斟满酒。一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和那位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的王子。

冰儿心里咯噔一下，冷汗就冒出来了。身体直觉着想向十三阿哥那边去，心里琢磨着要不把刚才的话坐实了。可一想到十三阿哥，就会不可避免的想到另外一个人——明依。收起这个不靠谱的念头，冰儿乖乖坐回康熙身边，心里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皇上刚才看着冰儿的眼色有些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很可怕。冰儿吃不准他会怎么样。蒙古王子的眼神热烈的像火一样，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无视的程度。这种狂热的眼神大概连疯子也能明白其中的涵意，搞得冰儿说话做事缩手缩脚的，自己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

但是另一方面，康熙不一定就会把自己赐给他。冰儿这样安慰自己，电视里赐婚和亲的戏码不少，不过一般都发生在某一方有求于另一方的时候。现在的大清国正值强盛时期，只有别人送礼进贡的份，犯不着把她这个外姓的格格嫁出去。

想到这里，冰儿像吃了定心丸儿，放开了胆子索性让那掉进脑补大坑的王子看个够。

然而，这事可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