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对今日所见,可有什么感想?”回到东方楼,管皿问道。</P>
“管先生,这是在效管仲之故事啊,”昭明回答,“您亲自下场,来炒作茅草的价格,想以此贱物,来吸收秦国百姓手中的钱,引起秦国市场的混乱,可是如此?”</P>
“正是,”管皿笑着说,“秦庭要是不管,茅草的价格越炒越高,对谁也没有好处,还会激起民怨。若是管了,稍有不慎,更会引发连锁反应。”</P>
“这就是传说中的两头都堵上吗?”宋正说。</P>
“可您之前不是说过,要使得秦国的粮价和兵器的价格升高吗?”昭明不解的问,“既然这样,为何不炒作粮铁的价格,反而倒手这些茅草呢?”</P>
“粮铁是重要军资,也是日常生活的必须之物,价格稳定,短时间内很难炒作,”管皿说,“相比之下,以贱物充盈市场,短期内扰乱货币的价值,反而更加容易。货币出现了问题,粮铁自然会跟着出问题。”</P>
“这样啊,”宋正点点头,“原来,您的考虑如此长远。”</P>
“过奖了,过奖了。”管皿笑着说。</P>
“管兄此计甚妙,”昭明说,“但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的方法看似巧妙,其实有许多疏漏。”</P>
“哦?”管皿说,“不知有何不妥,还请昭兄指教。”</P>
“俗话说,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因地制宜,因此,我认为,您计划中最不妥的地方,来自于对秦国经济模式的理解,”昭明说。</P>
“此话怎讲?”管皿问道。</P>
“先生您是齐国人,齐国商贸发达,商品流通的快,人们的生活对物品交易的依赖度高,因此货币在齐国人的生活中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P>
“可是秦国呢?向来有抑商的传统,可以说秦国人其实只有农民和士兵两种身份。而这农业看似脆弱,却是最为根本之业。</P>
“在秦国人的生活中,自给自足的农业可以解决大部分的生活问题,商品的交换不是最为重要的活动,连政府收税,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收粮食,货币的重要性远不如齐国。炒作货币,在秦国的影响,远不如在齐国大。”昭明说。</P>
“怪不得,商鞅变法的时候,首先是统一升斗呢。”宋正听后,若有所思。</P>
“确实,升斗之器,看似寻常,其实在秦国的社会生活中发挥着很大的作用,”虽然宋正完全跑题了,但昭明并没有责备他。</P>
“商君统一斗量,不仅仅是为了公平,更是对国家税收的规范,是立信之举。”他对宋正说,宋正点点头。</P>
“受教了,”他朝昭明行礼。</P>
“先不提这些历史上的事了。”管皿并不是个爱借题发挥的人。</P>
“货贸之混乱,在秦国真的会激不起水花吗?”他依旧半信半疑。</P>
“未成之事,变数众多,我所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昭明说,“另外,还有一个时间的问题,我相信即使在齐国,物价和货币价值的变动也不是立竿见影的,而需一定的时间才能起效果。以秦国官吏的行政速度,很有可能在这个周期到来之前,就采取行政的手段,强行压制住了这种变化,如此岂不也是白费功夫。”</P>
“怎会如此?”管皿说,“既然这样,不知先生有何良策?”</P>
“也说不上是良策,”昭明摆摆手,“既然秦国的经济模式比较简单,那不如就采取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不去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去各州县大批收购粮食,送出秦国,从物理上减少秦军的粮食储备。”</P>
“可是,这样,秦国的政府不会察觉到异样吗?”管皿说。</P>
“先生您不是正在行炒作贱物之计吗?”昭明说,“此计本来极为巧妙,只是同秦国的实际稍有不符。依我看不如继续下去,把动静搞大一些,来转移秦庭的注意力,再暗中去采购粮食,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P>
管皿沉默了,他坐着思考了一会。</P>
“也罢,就依先生。”他最终做出了决定。</P>
“可一定要小心将粮食隐匿好,”昭明补充说,“不然要是让秦国政府查抄了出来,你我迟早要倒霉。”</P>
“先生放心,”管皿说,“我们有办法把粮食送到齐国去。”</P>
“真的有办法可以出秦国吗?”这下轮到昭明不安了,“稳妥吗?”</P>
“没问题的,”管皿打包票。</P>
“管兄,既然这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昭明行礼。</P>
“先生但说无妨,”管皿回答。</P>
“昌平君现有两万兵暂时屯驻于东郡,”昭明说,“不知先生可否将这些粮食送去东郡以充军需?”</P>
“当然可以,毕竟是昌平君出的钱,何况东郡的兵丁还是由乐将军统帅的,哪有拒绝的道理。”管皿答应了。</P>
“多谢先生,”昭明再次行礼。</P>
“你们,过来,”管皿叫来仆人,将采买粮食的事情吩咐了一番。</P>
“都听明白了吗?”管皿问道。</P>
仆人们相互看看,有的点头,有的摇头。</P>
“罢了,照做就是了,”管皿没有继续解释,他挥挥手命令道。</P>
“是,”仆人们行礼去了。</P>
“先生,我也去帮忙了,”宋正对昭明行礼。</P>
“去吧,小心仔细些,”昭明对他说。</P>
“是,谨遵先生教诲。”宋正回答,然后跟着管皿的仆人一起走了。</P>
“管兄,那就先这样,”昭明准备去阁楼上趟一会,他站起来准备走。</P>
“等等,”管皿叫住了昭明。</P>
“还有什么事吗?”昭明问道。</P>
“你的主人昌平君,是个怎么样的人?”管皿问道。</P>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昭明不解,是想要确定合作伙伴的可靠程度吗?</P>
“管兄,人都是复杂的,昌平君也不例外,不知道你想了解哪一面?”昭明坐了回去,对管皿说。</P>
“我想知道,治国理政方面,昌平君的才能如何?”管皿回答。</P>
“君侯曾经做过秦国的丞相,对于具体的政务工作很拿手,做事很细致,”昭明回答,“但是在权力斗争这方面,却可以说几乎是一张白纸。”</P>
“白纸是什么?”管皿问。</P>
“啊,咳咳,”昭明忽然反应过来,这会还没有纸,“一种楚国罕见的宝物,颜色像雪一样白。”</P>
“这样啊,”管皿被糊弄过去了,昭明暗自松了一口气。</P>
“不懂权力斗争,能当上丞相?”管皿提出疑问。</P>
“秦国的官吏任免都是按照一定的规矩来的,有经验的人积累功劳就可以当丞相,并不需要官员之间勾心斗角,相互倾轧。”</P>
“况且秦王更喜欢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如果丞相想从他手里分权,只会被他舍弃,甚至处死。君侯若不是如此性格,可能就无法活到今日了。”昭明回答。</P>
“也对,秦王是这样的,”管皿点点头,“那打仗治军方面呢,才能如何?”</P>
“打仗是多方面的事情,”昭明回答,“若是操办粮草后勤,蓄养士卒,那君侯很拿手。但是运筹帷幄,在千变万化的战场上寻找关键的胜机,则不行。”</P>
“那主君之德,如何?”管皿继续问。</P>
“若从个人品德的角度来说,昌平君宅心仁厚,且宽以待人,很好相处,”昭明回答,“可要论主君之德,则狠辣果决不足,做事有些瞻前顾后,并不是杀伐果断之人。”</P>
“好的,我知道了,”管皿点点头,“先生您去休息吧,我想问的都问过了。”</P>
“是,管兄也早些歇息。”虽然无法猜透管皿的真实意图,但昭明并没有多问。他起身行礼,回阁楼上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