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走后不久,娘——我是说——她对我说,对我说……”
“我娘她究竟对你说了什么?怎的吞吞吐吐的?”不像她平日的样子。
“她说,过几天,等路文过了生日,就让我与路文成亲,叫我好生准备,准备什么呀,我。”她气恼地,“我又不是你小妹,怎能代她出嫁?!”
瞧她气的,两颊鼓鼓,不知真正的那张娃娃脸上会是一副怎样的生动表情——君砚笑容僵了下。不知怎地,忽然对眼前这张小妹的脸不耐起来:“你能不能揭了你的面具?”
“啊?”连环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不知道对着小妹的脸该说什么。”
“为什么?我才刚弄上去的。”
君砚不语,只是慢慢地伸过手去——
“你又想动武么?”连环跳离椅子,气呼呼瞪了他一眼,手却不由自主地去揭脸上的人皮面具。
又见到可人的娃娃脸——尽管此刻布满怒意——君砚没来由地心情舒畅了起来:
“咱们刚才谈到哪儿啦?”
回答他的是小翠:“在说夫人要连环小姐准备好不日与少爷成亲。”
连环虽仍在气,却坐回了椅子。他笑了下,道:“据我所知,爹的寿辰虽不远,路文的生日还有七个月,我已与你讲过了,你也不用太早担心了。”
“不用担心?你是不用,可我不得不担心。”
“哦,你倒是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咬着唇,“我担心师兄与师嫂不知过得幸福不幸福;我担心他们若不回来,我该怎么办,真要代她出嫁么?我还担心,他们若是回来了,你们家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是他的错吗?初见她时,她一副不知愁滋味的乐天心情,只管眼前,不问以后。可如今,经他一提醒,她反倒像个多愁善感的女子般。他暗暗恼了下,道:“他们的情况我还不得知,不过,不出五天,便可知晓了。”
“五天?”
“是,五天。我可担保,五天之内,必有他们二人的消息。”五天之后,是爹的寿辰,一向善良又孝顺的小妹一定会回来瞧瞧二老,即使只偷偷看一眼。
寿辰之日,家中势必会宾客,他二人也想必会趁机混入府中,到时四人面对面商谈应对之策,应是可以解决。到时,他也要劝小妹去向爹说明,二人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你也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五天之后就有结果了。”
“真的只要五天么?”
“我保证。”
连环不信地瞅着他。不是她不信,不过他有前科,不得不小心一点。
“不信么?这回我可不诓你。我的朋友是名捕快,追人这事,他最在行。”就是不知他会否在半途来了兴致“不务正业”。
捕快么?连环略感安心。他的朋友倒真不少。先前有一个开酒楼却爱当小二的老板朋友,如今又出现了一个专职的捕快。
“他没事做么?怎会帮我们去找人。”
“哦,他是个自由的捕快,有皇上亲赐的招牌供他去玩。”事实上,他闲得快只能玩自己了。然而,应是不难找到他并且让他去找人。他早说过了,他很闲。
“啊?”
“以后,我可以介绍他给你认识。你也可以向他讨教几招如何骗人。”
“哦,你是在说我扮君小姐扮得不像么?”他想得倒简单,“当时只有一点时间,我没有功夫去学她的各种神态姿势。”他还不是因为见过君小姐本人才知晓她是冒牌的,否则难说他能否认得出来。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那是自然。”
他们两个怎么把话题扯到这上头来了,未免太不把那事放在心上了吧。小翠可急坏了:“三少爷,小姐,我还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
“倘若三少爷的朋友找不到小姐和姑爷……”
“我知道小妹居住的地点,他岂有找不到之理。”除非如平常一样,关埸这家伙又拎着他的小徒弟一路游山玩水过去。或者,他该连下十二道金牌催他?目前最重要的,先通知他去找人。希望他不会离这儿太远。
“可是三少爷,若是小姐与站爷搬走了呢?若是小姐回来,让老爷夫人瞧见了呢……”她费力地想说更多,却教连环给瞪了回去。
“哪来那么多的若是。”但是,“如小翠说的是事实…-”
他打断了她的话:“简单说,你仍是不信我。”他又看小翠一眼,“你也是。”
小翠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信你。只是……”她停了下,道:“只是有些不太敢信那位捕快能找到师兄他们,师兄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君砚叹气,不言语,连环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对——”君砚淡淡笑道,“不过,你们听说过一句话没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交的朋友自然是我信任的。你既已信我,又为何会不信他的能力。至于你师兄,我自然有法子让他对关埸深信不疑的。”
“我该信你吗?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戏弄于我的。”
“啊,连环姑娘好会记仇啊。”他状似苦恼地,惹笑了连环:“我可不是故意要提,你不要一副我欺了你的表情。”
小翠这会儿当真对二人转换话题的功夫佩服不已。短短几句话,他们又忘了琴心小姐的事,三少爷如此也就算了,可连环小姐怎能置身事外,毕竟是关系到她的终身幸福呀。她总不能一辈子以琴心小姐的身份过日子,何况老爷夫人又要她嫁给表少爷,如此下去,难免不会有拆穿的一天……啊,听听他们又在讨论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倒急死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
“君三少,听路人说,今天晚上城里会有花灯会,是吗?”此消息是从茶楼听得的。老头子说的不错,茶楼果真是闲言碎语泛滥之地,某些时候,除非你走,想听不到也不成。
“是。”见她目光中闪动希冀之色,“你也想去瞧瞧么?”
连环猛点头:“当然当然。我从小到大可没参加过什么灯会,说不定以后也不会,如今有这机会,怎能错过?”
君砚面露难色:“恐怕,今天不行。”
“为什么?”
他解了她的疑问:“先不说你已失忆,今天路文表弟初到戊阳县,就让人揍了一顿。他虽说身上的伤是自个儿无意摔的,但爹娘可不会瞧不出这伤究竟如何得来。所以,他们断然不会让你出门去,更别说是在夜间了。”
“那,君小姐就不曾去过灯会么?”
“去过。但,那时大哥二哥都在,有他们的保护,爹娘才放心让小妹去,但仅此一回而已。”
“我可不是软脚虾。”好歹她也可算是半个武林高手,即便是差他很远,但对付几个小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可不需要别人来保护。
“我知道。可爹娘不知道,所以……”他朝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连环想了下,决定不与他争辩,她自有法子可以偷溜出去而不惊动府中任何一个人。今天中午,她不就成功地溜出去过一回么?今晚只须依样画葫芦,了不起再弄些弥香去君老爷与夫人房中,她就可以以原来的身份去玩一回了。不过,她笑笑,这回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荷包,可别再认小偷给扒了去。
他说过,她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就都会显出来,她只要一动眼眸,他就可猜出七八分来,“你要故伎重施么?”
“咦?”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会有未卜先知之术吧?
“不是么?”他笑得自信。
连环懊恼地撇撇嘴:“果真是只狐狸。”
“你说什么?!”狐狸?他吗?君砚夸张地张大了嘴,目光来回在她脑上移了几遍,“你没说错吧?”他哪一点像狐狸样了。
“不用装了。你会不知道旁人怎么看你?”她才不信哩。
噢,她又知道了。“在下愿闻其详。”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我……”面对着他,连环突然不知说什么好,挥了挥手,“算了。”偏过头去不理他,不看他。与他斗嘴既费神又费力,且每回都是她败下阵来,不能说她斗不过他,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她也不能讲明白清楚,只知道有时只是看着他,就会突然似哑巴,忘了要讲什么,要做什么。只是呆呆望着他,她心里就慌乱起来。
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情愫,慢慢牵住了二人,不得分开……
“连环姑娘,”他收起心神,道:“你若真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万事要小心。”他担心那位县太爷的小舅子会找上她,因为她若出去,定是以连环的面貌而非琴心的,以小三对秦大少的了解,他或许会使出手段来对付连环。
“我有自保能力。”
“总是小心为上,譬如说,”他坏心一笑,“要小心自己的口袋之类的。”
连环微红了脸,瞪了他两眼,君砚大笑起来,惊动了兀自发呆的小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连环闷声道,他可真是,唉,叫她又气又笑地。
“没事?”小翠喃喃地,瞧了正忍住笑的君砚,“三少爷干嘛笑这么大声?”
“哦,他是在替我们高兴。小翠,咱们晚上可以出去看花灯了。”
“真的?”
连环微笑着点头。“真的,太好了,我可以去观灯了。不过小姐还要把我弄成白天那样吗?”
“当然,不然人家会认出来的。”
“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帮我弄颗大痣?”难看死了,自己瞧了都吃不下饭。
“那是没问题,不过弄张人皮面具很麻烦,恐怕我们去了,花灯会早散了。”
“那倒不必担心。”君砚道,“灯会通常要到五更天亮时才会散去。”
“那么,你呢?”
“我?连姑娘是邀我一同赏灯么?”
亏他说得出口,连环只能暗叹此人脸皮之厚无人能及:“你想得美!”
“既如此,我只好告辞了。希望二位晚上玩得愉快——可别让人发现了。”
“知道了。”-哩八嗦,像个老妈子似的。
君砚正待离去——
“等一下。
跨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五天之后一切真的会解决么?”连环问,娃娃脸上一本正经。
君砚遂收了调笑,点头郑重道:“五天,或者一切都能圆满。”此刻,他只能断定琴心会回府一趟,却不能肯定一切是否会圆满解决。毕竟,爹当初是如何反对小妹嫁与那人的。他想,爹反对这门亲事,不是因为小妹与路文自小订了亲,而是不忍让女儿嫁于一个一无所有的武夫吧。如今,小妹与那人真成了夫妻,爹怕是会一时接受不了。
点了点头,他出了琴心园。连环望着他离去,倚着门发起怔来……
“小姐……”小翠唤了声,却得不到回应,她推了连环一下,“小姐。”小姐怎么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三少爷离去。她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呀?莫非……
小翠眼亮了起来,一定是这样了,一定是连环小姐喜欢上三少爷了。以前琴心小姐也是这么看着连诚姑爷的。
连环回过神:“小翠。”欢喜地道:“过来过来,让我看看这回该把你扮成谁?不能有痣……嗯,你说你扮成满江楼那卖花的小姑娘好不好?不成,万一在灯会上又碰到她在卖花怎么办?要不,扮成府里的莲丫头?也不成,若是她去灯会就糟了。唉呀呀,扮谁好呢……真是难弄呢。小翠,不如你扮成厨房里的胡大婶吧?”
啊?(全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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