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还未出口的苛责又哽在了喉间。</P>

见师如月不说话，诸葛青云便以玩笑的口吻打趣道：</P>

“不过既然你我都通过了海神的考验，那岂非代表阿月对我，亦是有情？”</P>

他以为他在开玩笑，可字里行间却都是藏不住的希冀，话已出口，他又暗生悔意，觉得自己是在自讨苦吃。</P>

她大概会矢口否认，然后冷淡地刺他一句“痴心妄想”，或者......</P>

“大约是的。”</P>

师如月偏头望着窗外，眼中朦朦胧胧，似乎望得很远，连声音都有些缥缈。</P>

诸葛青云眼睛一瞬睁大，瞳孔轻颤，他看向她，漆黑的眼眸中迸发出无比璀璨的神采，亮若星辰。</P>

察觉到身畔的动静，师如月转过头来，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灼热的眼神。</P>

“此话......当真？”</P>

诸葛青云有些不敢置信地再确认了一遍。</P>

师如月也认真答复：</P>

“唯真正的有情人，才能通过海神的考验，不是么？”</P>

魔族任情任性，崇尚及时行乐。</P>

喜欢就是喜欢，有何羞于启齿？</P>

她注视着他，那对平日里总是灰蒙蒙看不清情绪的眸子，此时却好似褪去了雾色，变得清澈透亮——</P>

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P>

只有他的身影。</P>

诸葛青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P>

他这一生，都在追寻金钱的富裕、杀戮的快意，追寻冒险与挑战，追寻险境加身的紧迫与刺激。这会让他兴奋，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有活着的感觉。</P>

但以上种种，都远敌不上此时此刻，她轻飘飘一句话，来得更让他心潮澎湃、情难自抑。</P>

他几乎沉溺在这样的目光里，半晌，才仿佛被烫到一般，喉结上下一滚，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去。</P>

“阿月为何总是如此平静，短短数语......独我一人乱心神。”</P>

师如月眸光闪烁，拉过他的手贴近自己心口。</P>

“听到了吗？这里，并不平静。”</P>

胸膛内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验证了她的心意。</P>

诸葛青云怔愣一瞬，兀的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P>

“......上天怜悯。”</P>

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P>

短短四个字，蕴藏了太多太多情绪。</P>

......</P>

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彻底变了味。</P>

眼下马车里，师如月枕在诸葛青云的腿上，睡得安稳。</P>

而诸葛青云指尖把玩着师如月的一缕长发，眼中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缱绻。</P>

“距离王城还有几日了？”</P>

师如月语气疏懒，听着车辙声，眼也未睁。</P>

“再有三日，就该到了。”</P>

诸葛青云轻笑着回答。</P>

“不过......有件事情，需要和阿月提前商讨一番。”</P>

师如月坐起身来，换了姿势，又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直说便是。”</P>

听诸葛青云这语气，她就知道他又没憋好屁。</P>

“王城是整个妖域戒备最森严的城池，为预防外敌，城周布有大阵，唯有血统纯正的妖族，才能入内。”</P>

师如月恹恹抬眼，兴致缺缺。</P>

“然后呢？”</P>

他既然开口，就定然是已经有了主意。</P>

诸葛青云笑意盈盈，眼中波光流转：</P>

“我有一法，可使阿月在王城畅通无阻。”</P>

师如月打了个哈欠，无声催促。</P>

“那就是......与我结为道侣。”</P>

师如月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似笑非笑。</P>

诸葛青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笑着解释：</P>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契，是去妖司上名帖，录神识，登记道侣关系。只要得了妖司的承认便可。”</P>

“届时，大阵便会将你我视为一体，倘若阿月惹了祸事，我亦同罪。这是外族想要自由进入王城的唯一方法。”</P>

这是妖域的规矩。</P>

妖族可以与外族通婚，通婚后，该外族也可以得到和妖族同等的待遇，但约定俗成的是：</P>

一旦被妖司承认，该妖族便等于成了该外族的绝对担保人，需要承担其可能带来的全部风险，一旦有何风吹草动，第一个被抓出来问罪的就是这个妖族。</P>

而王城的管控更严格些，需要血统纯正的大妖，不是说随便你找个小精怪登记一下就能混进王城的。</P>

“哦？”</P>

师如月有些好笑。</P>

“不是因为私心？”</P>

诸葛青云笑着睨她一眼，语气幽怨：</P>

“怎么可能完全没有私心呢......”</P>

“但这的确是目前最便捷的方法。倘若阿月不愿，我便亲自跑一趟妖王殿，将印章偷出来，伪一份通关文牒......虽有暴露的风险，但至少能顶一段时间。”</P>

师如月点点头：“那就这样好了。”</P>

“嗯......”</P>

诸葛青云应了一声，面上还是笑着，只是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P>

这个问题他提出来，自然也是试探。</P>

虽然他猜到她大约不会同意，但还是抱着侥幸试了一试。</P>

万一呢？</P>

得了妖司的承认，他可就有名分了。</P>

更何况，阿月今天同意在妖司登记，明天就可能同意证盟天地。</P>

循序渐进，徐徐图之，迟早他们会结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道侣。</P>

不过不同意也没关系。</P>

他们还有得是时间。</P>

思及此，诸葛青云便抬手替她理了理睡乱的发丝，温柔道：</P>

“好，那我今夜便启程先行，一枚印章而已，还难不倒......”</P>

“我说的是去妖司。”</P>

诸葛青云一愣。</P>

“不是不想做盟友了吗？给你拿个新名分。”</P>

师如月眼中笑意清浅，如此打趣道。</P>

“求之不得。”</P>

诸葛青云唇角微扬，眸中有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好似明珠生晕，光彩流离。</P>

......</P>

妖司并非是一个什么部门，它是位于王城附近的一座巨塔。也是妖域与灵域分隔开后，建起的第一栋建筑。</P>

专门用于陈设每个妖族的命牌。</P>

守塔的，是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头发、眉毛、胡子都长得很长更长，乱糟糟的，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住。</P>

像一棵已经圆寂的老树精。</P>

老头背靠着妖司塔，坐在杂乱堆了一地的厚册子中间，头垂着，一点一点，像在打盹。</P>

诸葛青云和师如月从树后探出头来，远远观望着。</P>

“他是不是睡着了？”</P>

师如月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