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最美向阳花

在张崾崄教书的两年时间里，除了带主课英语外，我还兼带了一些别的课程，其中，美术课是我最喜欢的，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这里没有专业的美术老师，除了一本薄薄的教材，甚至找不到一本课余的美术书籍，在全张崾崄镇，也不会买到一只画笔。

但是，美术课总要上，开始的时候，我照本宣科的讲了一些美术知识，然后让孩子们去画。可是画什么呢，这些山区的孩子，在学校除了学习外，回家后都是种地放羊的好帮手，他们从小都没有上过美术课，每年发到手中的美术课本，发下来的时候就随便翻翻，背回家就成了上等的糊墙纸。他们那里会画，其实，那时候，我也不会，我有的只是兴趣。

这样的课，我该怎么去上，我曾多次在校园外边散步边思考，有一天，我无意中翻到了高中时一个学习美术同学送给我的一本速写集，里边讲述了每张速写的产生的过程。我灵机一动，干嘛不让学生也去写生呢。

后来，我的美术课就成为了户外写生课，一上美术课，他们很高兴，再也不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冲出校园，呼拉拉地，像鸟儿一样散落在学校周围的小山岗上。

他们打啊、闹啊、笑啊，你拽了我的头发，我掖了你的衣领，但是，不管怎样打闹，他们的手中，始终握着一支笔，一张纸，他们描绘他们眼中的世界，下课的时候，我的手中都会握着一叠他们的作业，一朵小花，一个树杈，甚至是一个喜鹊窝……

看着他们的作业，总会带给我很多惊喜，这些幼稚的画笔，笨拙的笔触，却带给了我很强的感染力，原始、拙朴，像一块璞玉，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就这样，我的美术课从不知道怎么去上，到最后成为我们都爱的一门课，从中，他们学会了观察，他们会忽然跑过来，拿着一朵花对我叫道：“老师，你看，好神奇，这花是六个瓣，我一直以为是五个瓣。”其实，那种花一直都是六瓣。

或者，还有同学惊讶地叫道：“老师，你看，他的耳朵好大耶，今天才发现。”其实他的耳朵一直都是那么大。

当然，是孩子总有让人头疼的时候，比如，他们的调皮，他们的不听话。校园里禁止打球，但是总有学生在校园里打球，教室的玻璃时不时地碎掉一块，碎了一块玻璃的窗户，看上去黑洞洞的，像一个没牙的老太太，一块玻璃并不值钱，但是全张崾崄镇没有一处卖玻璃的，碎了，就要尽快补起来，但是孩子们不知道，每碎一块玻璃，就要托哪个去县城的老师，千辛万苦地，在那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里，小心翼翼地带回来。

孩子们打碎了玻璃，大不了罚站一会儿，对于这种辛苦，他们不会理解，因为，在他们的头脑里，能去县城逛，是多么开心的事情，这些山区的孩子，从没有离开过大山，他们不知道县城的样子，有的只是道听途说，县城的样子，就是他们头脑里想象的样子，像一个魔力的世界，充满诱惑。

于是，时不时地就会听到，“嗵嗵”的拍球声，和随之而来“哗啦”的玻璃碎裂声，接着是短暂的安静，随后，就有学生来告状了。

玻璃总要补，玻璃总还要碎，这样的循环一直在继续。

我的初中是在县城上的，当初我们也很捣蛋，让老师很头疼，初一的时候，教室是一个瓦房，带着顶棚，只是纸糊的顶棚很破了，下课的时候，总有男生，在桌上放一个凳子，然后爬进顶棚，捡一些学生扔进顶棚里的小刀、尺子之类的学习用具。后来有一次，一个男生刚爬进去，老师就提前进进教室了，下面的学生呼啦一下搬下凳子，开始上课，独留那个男生在那黑乎乎的顶棚里呆了一节课，他骑着大梁，很不舒服，时不时动一下身子，他这一动，下面的人就遭殃了，一片尘土，纷纷扬扬地落下，下面的同学急忙躲避，引得一阵骚动，老师也驻足围观，但是没有同学告发，上面的同学继而老实地等待着下课。

下课了，老师走了，同学们又搭起桌凳架，他才灰头土脸地下来，然后说：“我差点睡着掉了下来！”

初二的时候，学校搞基建，土就堆在楼下，我们在二楼，于是男生一个个地从二楼窗户往下跳，跳的次数多了，松土板结了，结果有一位同学跳下去，半天没有爬起，至此，这个跳楼运动才被自觉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