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在和罗靖之来来回回的拉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现在被罗靖之一把扯断,然后一股脑的塞进我的怀里,我一时心急,转身走下书房门口的台阶,然后撩起衣摆,直愣愣的跪在地下对着罗靖之叩首,然后说:“古有三顾茅庐之谈,但如今局势紧张,没有时间三顾将军来求将军相助,无奈只能出此下策,罗将军若是不答应,那我就在此长跪不起,以表诚意,直到将军答应为止。”
罗靖之愣了一下,兴许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变得这般蛮不讲理,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叹息一声:“公主,您这是在威胁臣吗?臣记得公主许久以前曾对臣说过,公主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人,而且,这样也不符合公主的身份。”
“这也是被逼无奈,”我抬头直视罗靖之的眼睛:“而且,现如今来谈公主的身份,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罗靖之走到我的面前,撩起衣摆半跪在我面前,我震惊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公主愿跪,臣无法阻拦,那臣就陪着公主一起,公主什么时候起来,臣就什么时候起来。”
罗靖之神色淡然,但我知道,以罗靖之的傲气,就连父皇都不曾跪拜,但现在居然单膝跪在我面前。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早些年母后还在的时候,背着父皇偷偷的给我讲戏本子,和朝中官员乱七八糟的私事,其中就有两位大臣的儿女青梅竹马的长大,相爱,却因为双方家族拥戴的皇子不同而被拆散,他们哀求再见最后一面,两位大臣于心不忍,便同意他们在亥时在一个僻静的小巷中见面,但出于礼数,不得近于十丈,见面不得超过三刻。
他们的见面也是在一个雪夜,他们没有说话,因为身后是家中派来的侍卫,若是他们稍有不和礼数的举动,后面的侍卫就会将对面的人射杀。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十丈之外跪下,在风雪之中跪了三刻,纷飞的雪花染白了头发。
母后说,她们在那个雪夜已经成亲了,被霜雪染白的鬓角,也算是他们在人间共白首,人生苦短,他们用三刻就走完了一生,就算后来他娶妻生子,她另嫁他人,也没有遗憾了。
这算得上是秘辛,我不知道母后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现在想起。
我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将军连父皇都不曾跪拜,为何要跪我?”
罗靖之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我。
“如将军这般尊贵的人,不应该随随便便的下跪。”
罗靖之听到我说的话,似乎提起了兴致:“噢?臣何时竟比公主还要尊贵了?公主这般尊贵的人对臣下跪,臣理应奉还。”
我一时语塞,罗靖之离我极近,我稍微抬眸就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中仿佛有深深的漩涡,让我不由自主的沉溺进去。
我艰难的移开视线,余光看到了罗靖之头上的白雪,忍不住伸手替他拂下,笑着对罗靖之说:“将军是在用这逼我起来吗?将军这是何苦来,我是不会起来的,现如今,活下去的理由一个是阿誉,一个是报仇,若是得不到将军的拥戴,这两个理由一个都完成不了,那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跪又跪不死,以本公主对将军的了解,若是本公主真的死在这,将军定会心生愧疚,拥护阿誉的。”
罗靖之应许是被我气到了,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然后咬牙切齿的说:“好啊,公主愿跪,那便跪着吧,臣倒要看看,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到底能跪多久。”
应该是被气狠了,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几声,然后拂袖而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甩到我的脸上,温热的,还带着几分灼烧感,仿佛是一滴血溅在我的脸颊上。
我却无力擦拭,小腹的疼痛让我只能紧紧的攥住拳头才能忍住,陈吟突然从书房跑出来,抓住罗靖之的一条手臂,面上有几分焦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罗靖之拦住。
然后罗靖之急匆匆的走进书房,将书房的门关好,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把陈吟挡在了门外,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罗靖之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陈吟本想跟着进去,结果差点被撞上鼻子,突然回头,看到跪在雪地中的我,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然后合上,再打开,反反复复好几次,方才开口道:“三公主,将军方才说的不过都是气话,还请三公主海涵,不要放在心上,还有,公主请回吧,将军无论如何都不会参加内斗的。”
“你都听见了?”我盯着书房的门,感觉自己身上软绵绵的,仿佛跪在一团棉花上,思绪也开始混沌起来,也不去看陈吟,直勾勾的盯着书房的房门,仿佛能穿过这扇门看到罗靖之:“真的,你在书房里偷听的姿势真的很丑,像静妃养的蜥蜴一样。”
我是真的被气到了,和罗靖之吵架,竟还有人躲在门后听墙角,然后还替罗靖之向我道歉。
我从来都不会原谅罗靖之,因为在我这里,罗靖之是永远都不会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