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梅之礼放下了车帘。
“世柟公受惊了,请放心,不会误伤到百姓。”
虞世柟又是一抖,愕然张了张嘴。
“你……你,王珪他怎敢?他怎敢?”
车厢内,梅之礼并不理会,郑重看向虞世柟,开口道:“世柟公还不明白?王珪的刀已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外面又是两声重响,有人喝道:“货到了,走!”
“走!”
虞世柟没站稳,摔了一下,明显是那些武夫在拉着驴车,直接跑了,再起身,只听得远处已有巡捕在大嚷着。
“追捕凶徒!”
一句话入耳,虞世柟想到自己这般庙堂宿老突然成了什么“凶徒”,一口气呛在喉咙里,竟是透不过气来,只好猛拍胸脯。
“咳咳咳……。”
梅之礼担心老头子被这血腥场面吓到了,一个不好,直接去了。
那他们的这一些谋划,可就要出差错了。
连忙上前,为虞世柟轻轻地拍着背,渡了一些浩然正气之真气疏导虞世柟的身子。
……
一间酒楼上,钟判官看了一眼长街上的乱象,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心中自语了一句。
“你们该知道,世子爷不是等到被逼急了才用这上策,而是回京师长安之前就在准备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当年,为了能够削弱藩王们的实力,皇帝谋划了三山之争。
与此同时。
西凉王妃也在那一场刺杀中身中重伤,再加上三山之争,王妃所在的师门损失惨重,几乎是直接被灭门了,因此郁郁而终。
这个仇。
自然是要报的。
所有计划似乎是同一时间开始准备的。
什么文以儒犯法、侠以武犯禁。
大周皇帝害怕宗师之境的高手,更害怕陆地神仙,他想要凌驾于众生之上。
可事实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重法度,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应该遵守国法。
而江湖也不应该成为中原朝廷的敌人。
大家都是中原人。
有了法度,也就有了规则和约束。
用世子爷的话来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江湖人,也不应该是打打杀杀,也不应该是尔虞我诈、门派之争。
这个大地很大。
中原不过是一片大陆而已。
“都安排好了?”
“是,已传告下去,今晚开始。”
也就在这时。
旁边一条街道上,一些玩耍的孩童,又唱起了童谣。
“崔卢郑王、大周萧张,五姓大虫,一跃腾空,风起云涌,长子吃黄。”
钟判官笑笑,伸手在茶水里沾了沾,嘴里微微念叨着,在桌上写一个字。
……
虞世柟终于平复了呼吸。
他感到四周安静了些许,想来是已离开了那繁乱的大街。
但远远的,有歌声飘来。
“风起云涌,长子吃黄”
虞世柟喃喃着,眼中泛起惊慌之色,拉过梅之礼便道:“这歌……。”
“太公放的谣言,世柟公还未明白局势已到何种地步了?”梅之礼一字一句道:“今夜,当行废立之事!”
“不!”
虞世柟声音很含糊,似从喉咙里炸开。
“不可!”
他绝不能接受。
张安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
更为关键的是,这盛世大周,不能就这么乱了。
不能给北地四夷之国南下中原的机会。
“绝不可,不可……。”
“王珪刺杀了秦王殿下,已经罪同谋逆!”梅之礼大喝一声,道:“他就是仗着世家大族的底蕴,仗着自身背后的世家这座大山,连皇子都敢杀,又是派遣了刺客,闯进了太公府上,继续用刺杀之道,解决掉他眼前的所有敌人,若是再让他这般下去,以后谁还能挡得住?看不顺眼,就刺杀了,便是人人自危。因事态已至危如累卵,非雷霆手段不能挽回!”
“不,不……。”
“世柟公!张太公已有证据,完全可以让世人看清楚王珪等人的真面目,也有手段,可以安抚文武百官,只要是除掉了世家大族这个蠹虫,大周将会更为繁华昌盛!”
“真的?你容老夫想想……。”
虞世柟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惊懵了,努力想镇定心神。
远处,歌声愈高,在反复唱过了前几句之后,终于,递进到了后面的歌词。
“老大吃黄,老二遭殃,老爹无情,家业将亡。”
到这里,已有许多人不敢再跟着唱。
但那歌声却越来越近,离宫城、也离此间越来越近。
“若安家业,唯盼周公,帮扶幼子,业力家成。”
虞世柟努力侧耳倾听,终于将那歌谣听到了最后一句。
“一家之盛,万家之安,天雷降世,周公莅临。”
虞世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张安世有这般大胆。
他只张开嘴,喃喃了一句。
“天雷降世?周公莅临?”
他喃喃自语,话音刚落。
“轰!”
大地颤动,拉车的驴受了惊吓,刨蹄大叫。
虞世柟被扶下驴车,转头西顾,只见宫城方向火光冲天。
“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