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P>
“开什么玩笑。”</P>
方仲淮无奈。</P>
以江家现在的资产，就是发疯地败家去，也妥妥够花一百年。一百年，人都成骨头灰了，谁还在意什么仰仗？</P>
她这一生，生在江家，就注定是富贵的啊。</P>
江婉沁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P>
她牵了牵嘴角，也没反驳，只轻声道：“防患于未然么。”</P>
她出门的次数开始变多了。</P>
从一个月不到五回，变成如今五天一出门。方仲淮随叫随到，这段日子在房间的时间都少多了。</P>
又一次从外面回来，方仲淮脱了外套，站在院子里吹风。</P>
回身一抬眼，就瞧见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往他这儿来。</P>
“方，累吗？不累的话我们出……”</P>
她的话被他打断。</P>
“不累。不出去。”</P>
江婉沁一懵：“啊？”</P>
她睁着大眼睛看他。</P>
他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低头：“婉小姐，您还记得挖我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P>
“一个月出去不到五回？除了前三个月，我给您做工的这两个月，您可都食言了。”</P>
江婉沁眨了下眼：“所以？”</P>
方仲淮一本正经：“老板是不能这么试探员工的底线的。”</P>
“鉴于您已经食言了两个月，我决定……”</P>
“你决定……？”她慢慢仰头，看他慢慢弯腰，视线与她的眼睛平齐。</P>
然后顿住，犹嫌不够，又靠近。</P>
？做什么。</P>
她仰头看他，眼神困惑。</P>
他呼吸微顿。</P>
同样为此刻反常的自己感到困惑，但心里想好的话还是要说的。</P>
“得加钱。”</P>
江婉沁呆住。</P>
很快就回：“没问题啊，翻个倍怎么样？一个月40银元。”</P>
他一愣。</P>
这么好讲话？</P>
愣神下，刚刚从心底冒出来的小想法又往心里深处钻了，他从善如流地露出一抹笑，非常认真：“谢谢老板。”</P>
江婉沁眨眨眼：“那，走？”</P>
方仲淮点头：“走。”</P>
他又给她拉车去了。</P>
燕临市的路每一条他都熟，闭着眼都能走，所以一路上，他的思绪到处翻飞、打转。</P>
他在想，他本来不是要坚决扞卫自己的清闲的么？</P>
怎么40银元就把他哄住了。</P>
还哄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像乖巧劲儿大的牛一样，任劳任怨的，带着她到处走。</P>
“……”</P>
他觉得他一定是被她下了蛊。</P>
方仲淮严肃着脸，身上不自觉释放出冷气。</P>
江婉沁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你累了？不然还是不要逞强吧？我今天去的地方还挺远的。”</P>
方仲淮：“我不累。”</P>
他回了个头，她一看，果然，汗都没出，他轻松得很。</P>
她纳闷：“那你皱什么眉头？冷气制造机似的，不情愿和我出去啊？”</P>
他嘴比心快：“没有。”</P>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不情愿吗？他在心里又深深地问自己，然后得出结果：没有。</P>
一点儿都没有不甘愿。</P>
他挺甘愿的。</P>
甚至她雇佣他的前三个月里，她总也不出门，他在房间里叼着根草面无表情地发呆，只等她一叫，他就满血复活了似的，和她一起出门。</P>
再回想这两个月，跟她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觉得他和她熟悉了些。</P>
他走近了她一些。</P>
为什么？</P>
她什么时候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这么深了？</P>
江婉沁懒懒的声音传来。</P>
“回神啦。你想什么呢？险些带着我撞上老头车！”</P>
方仲淮抬头，果然，一辆老头车和他们几乎是擦肩而过，差一点点就要碰上了。</P>
他控制着力道要往边走。</P>
但余光瞥到什么，他忽地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拉着车跑！</P>
但还是来不及。</P>
往常平静的街道忽然从四面八方犄角旮旯处跳出来一群手上拿枪的人！他们从不同角度对准了那辆和他们几乎是紧挨着的车！</P>
砰砰砰！</P>
接连的枪响，大街上瞬间就乱起来，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声。</P>
方仲淮只顾得上扭头跟她交代一句：“坐稳了！”</P>
黄包车就被他死死攥着飞一般冲出了包围圈。</P>
江婉沁猝不及防，被颠得摔倒在座位上，手蹭到边缘直接蹭破了皮。</P>
血的味道精准地刺激了方仲淮的鼻腔。</P>
他猛地扭头，脸色比鬼可怕，声音细听尾音还带颤：“你受伤了？？”</P>
江婉沁一愣，忙摇头：“小伤。”</P>
谁知道刚说完，她手上的伤口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意，惹得她紧皱起眉头，再没刚刚的没事人样儿。</P>
方仲淮脸色很难看。</P>
但现在他只能发疯一样瞅准破口往前冲，要尽快带她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P>
然而很难。</P>
路中心，刚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车已经被打成了筛子。</P>
里头坐着的不知道谁，头带帽子垂在方向盘上，脖子下血流成河。</P>
血腥味刺激得现场尖叫声不断，让身处其中不得脱身的他们感觉耳膜快被震破。</P>
江婉沁脸色有点苍白，没受伤的手紧紧攥住扶手。</P>
“怎么办？前面堵住了？”</P>
黄包车过不去，下车跑吗？</P>
跑得过枪吗？</P>
方仲淮脸色凝重地观察情况。此时，持枪那群人为了杀从车上下来的人，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了。他们根本不管会不会误伤普通人，为了杀目标什么也不顾。</P>
他迅速做决定，回头冲她伸手。</P>
“车目标太大了，我们挤在人群中跑。”</P>
她没有犹豫把手递给了他。</P>
高跟鞋在地上哒哒哒，他眼睛一暗，直接靠近她一把将人抱起，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被他抱着猛往外冲的那一刻，他在她耳边道：“得罪了，婉小姐。”</P>
“我们得快点儿冲出去。”</P>
不然，到他们清场的时候就麻烦了。</P>
她听见疾疾的风声。</P>
她腰上的手臂圈得很紧，她能感觉到他衣服下喷薄欲出的肌肉。</P>
剧烈奔跑下，她脑子里的惊慌害怕都寂静了，头轻轻搁在他肩头，只觉身旁的一切声音都在离她远去……</P>
直到，他忽地闷哼了一声。</P>
然后她身前感觉到一阵濡湿。</P>
瞬间，她就从空茫的状态中脱出来，惊慌低头，看见他胸前的血色。</P>
刺眼的红让她又感觉身边的声音离她很远了。</P>
她的世界几乎失声，只有眼前刺目的红，让她脸色越来越苍白。</P>
方仲淮的脖颈淌下汗珠。</P>
他痛得半边身子麻了，但带她一起出去的信念极度坚定，这让他在越危机的时刻就越冷静。一个猛冲，他拐进狭小的巷子里，推开破旧的房门，进去反抵住门。</P>
却不料失血使人发晕，他腿一软，带着她一起摔倒在了地上。</P>
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伸手牢牢扣住她后脑，手重重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