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着这样的想法,她爹才会在听过她舅舅那番简单的陈述后,依旧想再来问问她这当事人,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今夜之事,最无辜被牵扯算计的,又本就是她。
是以即便她爹如今看她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不必再为她担心,却也因此而不好意思再开口、向她询问有关安珠的事了。
安平岳沉默了两息,最终还是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提安珠什么,只望着安珞低声说道。
“没事、没事,爹只是……就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如今见你一切都好、爹也就都放心了……”
他这样说着便又沉默了下来,就如安珞预料的那般,未向安珞再询问有关安珠、或是今夜之事的分毫。
但安珞其实是并不介意她爹来问自己,今夜宫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的。
或者更应该说,早在之前,她就已经决定要将今夜发生之事、包括安珠究竟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给安平岳知晓。
是以此时,面对她爹这少见的吞吞吐吐的模样,安珞却实在不需要去多纠结些什么。
她直言不讳道:“爹,今晚宫宴是闵景耀伙同安珠一起,想要下媚药给我、让我委身于他,全因我早有察觉,他这才没有成功,反而自己着了道。”
安珞的声音干脆而平静,像是不过在说一件小事般稀松平常。
然而她的话传入安平岳耳中,却让安平岳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猛然瞪大双眼,看向安珞的方向——
“珞儿你说什么!?你说是珠儿她、她想对你做什么?”他惊愕道。
即便之前在宴会的大殿外,安珠当时的表现已经让安平岳隐约察觉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这个女儿。
但此刻安珞所说的话,才真正让安平岳对安珠的认知从根本上开始动摇。
“不是安珠,是闵景耀。”
虽然安珞告诉安平岳这些,的确是为了让他能看清安珠真正的品性如何,但她也并为准备添油加醋或是胡编乱造。
“预谋要给我下媚药的是闵景耀,此事他才是主谋。因着知道我擅长医术、又熟知药性,所以他将那完整的媚药一分为二,欲通过气味让我分别吸入那两份药,之后在体内融合出完整的药性,继而中招。“她继续说道。
“而这两份药,一份被他藏在了偏殿的院中,等宴会开始后,就借安珠更衣时伤了脚的借口,将我引离宴会、引去偏殿,另一份则早早被他事先装在一个香囊中交给了安珠,让安珠带着那香囊接近我、从而对我产生影响。”
“今日下午,就是因为安珠一反常态地非要来我院中纠缠于我,使我从她的动作神情中察觉到她腰间的香囊有异,然后顺藤摸瓜地猜测出了她背后之人应是闵景耀。这才早做了准备,躲过了这一场。”
安珞说着,从怀中将自己下午准备好的那些药物一一掏出来、摆在了安平岳的面前。
望着面前桌上、安珞拿出的这好几种解药,安平岳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他无意识地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药物,回过神来后又很快放下,眉眼间多了些无所适从的模样。
“……她一开始就知道闵景耀要对你做什么,却非但没有告诉你,还帮着闵景耀让你接触那个什么、香囊?”安平岳的声音低沉,夹杂着压抑的疲惫和失望。
安珞看了她爹一眼,微微抿唇。
“她的确知道闵景耀是要害我,但一开始……她应该也不知道那是媚药。早前花朝节的百花灯会上,闵景耀曾帮过安珠一次,安珠她应是在那时就已经爱慕上了闵景耀,所以她定然是不愿看到闵景耀对我下媚药的……”
她的声音微微低沉,但依旧淡淡说道。
“我不知道闵景耀是怎么对她说的,但是在偏殿时,闵景耀本是先支走了她、然后再等着我体内的媚药发作,可他的借口太拙劣了,安珠察觉到了不对、去而复返与他争吵了起来,而那时……她身上依旧带着那只香囊。”
话说到此处、事情的经过就已经很明了了。
在已经知道媚药被一分为二、还分别隐藏在偏殿和安珠身上的香囊,那么安珠带着香囊到偏殿会发生什么,安平岳自然不必再问也全都知道。
可安珞接下来的话,却让安平岳更觉如堕冰窖——
“我早有察觉,备了淬有提神药的银针,因此并非与他们两人一同丧失意识,察觉到那是媚药、以及闵景耀真正的企图后,当时就准备离开偏殿……”
安珞说着,伸出食指,将那根银针从桌上那一排中推向安平岳面前。
“离开前我同样拿此针刺了安珠一下……她是清醒着、自己关上了偏殿那道门。”她说道。
听完这句话,安平岳久久没有回神。
安珞也不吵他,只安静地等待她爹接受真相。
良久之后,安平岳终于垂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待他再抬眼时,虽然眉眼之间依旧有几分怅然,可面上神情却终究是渐渐平静了。
“那既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也再没什么可说的,今日在殿外,她也说了我根本不配做她爹……”
安平岳将所有关于安珠的情绪收敛起来,转头看向安珞道。
“她以后在那齐王府是好是坏,就都让她自己去领受吧,左右我是不配做她爹的,干脆也就不必再管了……”
或许以前他对那齐王的了解还不算太深,可经过最近几个月、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他已经确定那闵景耀绝非什么良配了。
是以之前在宫宴的大殿外,他也曾向安珠提起过,她可以不去做那齐王侧妃,便是终身不嫁、家中也能养她一世无忧。
可安珠却已经满心满眼只有闵景耀,完全不明白他的心,只向他吼着叫着,说他是偏疼珞儿,才不愿她能得一好姻缘,他心中只有珞儿一人、根本不配做她父亲这样的话。
要说他一点也不心寒那是假的。
他承认自己的确更偏疼珞儿,可珞儿自幼丧母,安珠却还有陈氏照顾,他也自认从未曾苛待于她。
毕竟是流着他血脉的女儿,一时的伤心后,他还是在心中说服自己,想着安珠只是年龄还小、不懂事,才说了那样的话,再长大些总会好的。
可如今从珞儿口中知晓事情的全貌后,安平岳才不得不承认,安珠的品性已经坏了,再过多久……也不会再变好。
……那就这样吧。
“今后爹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珞儿……你没事就好。”他看向安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