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几间房子吗？你们想要我给你们得了，快把你们早就准备好的抵押书拿出来，我马上就画押，好不好呀？”</P>
唐氏的话让整间屋子的气氛变得特别的安静且又十分的紧张，唐禾兴唐禾茂兄弟俩都低下了头，两个村干部也都羞红着脸，那几位老人更是一脸尴尬。而徐四爷爷和黄伯爷以及詹大叔原本愤愤不平的表情此时倒是舒展了不少，因为唐氏说出了他们早就知道的事和一直不敢说出的心里话。</P>
见所有人都哑了火，秦老二故作镇定地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赖账吗？”</P>
“我说过要赖你们的债吗？”唐氏大声反问，“我家发生和他爹没了，我们孤儿寡母敢赖你们的债吗？我刚刚不是说让你把你们背地里早就写好的抵押书拿出来我按手印吗？”</P>
“你你你……你别在我面前撒泼，我可不怕你。”</P>
“什么，你怕我？说什么笑话呀？你要是怕我就不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P>
“谁欺负你了？难道我好心借钱给你们家埋人还错了吗？”</P>
“你那也叫好心？”</P>
“怎么不叫好心……”</P>
见唐氏和秦老二已经剑拔弩张的吵了起来，黄伯爷赶忙站起身挡在他们两人中间，并好言劝说道：“发生他妈，别说这些了，咱们解决问题才是正事……”</P>
黄伯爷一边说，一边将唐氏拽到原位上坐下，然后又转个身对秦老二说道，“老二兄弟，向家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你硬要她们婆媳俩现在就还钱，那是不可能的，刚才你们说，想要向家拿房子做抵押，我觉得这个提议也可以商量，不过人家毕竟是孤儿寡母，你们得多宽限人家几年。”</P>
“什么，几年？那可不行，最多半年。”</P>
一旁的秦老四回答完，秦老二也赶忙附和道：“对，最多就半年，这还是看在我亲家的面子上，要不然我们现在就要她还。”</P>
“老二老四，”一直没发言的徐四爷爷突然站起来，拄着拐杖跺着脚说道，“你们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向家的成年男人都没了，你们只给人家孤儿寡母半年时间，那还不如现在就把这房子拿去得了，咱们做人做事都得凭良心，要换成你们家也是这样的情况，人家也来向你们逼债，你们会怎样想啊？”</P>
徐四爷爷的话让秦家兄弟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在场的那几个老人见状，也七嘴八舌地劝说道：“徐四哥说的是呀，都是乡里乡亲的，向家一下就没了两个男人，能帮的就尽量帮一把吧。”</P>
“是啊，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也不能做的太绝了。”</P>
“那你们给说说，宽限多久？”</P>
见秦老二已经退让了，徐四爷爷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抬着头看了看向家堂屋里的神榜和祖宗牌位，又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最后才闭着眼睛说道：“你们兄弟就当做好事，给她们娘儿俩两年时间吧，”</P>
稍微停顿了一下，徐四爷爷突然睁开眼睛，猛地转过头盯着秦老二嘱咐道：“但是老二，咱们事先说明了，不是把这整栋房子都抵押给你们，两间厢房可以抵押，这五间正房不能算在里面。”</P>
“你说什么呀，徐四叔，我们要的可是整栋房子，”</P>
“对呀，只是两间厢房，我们要来有什么用？”</P>
见秦家兄弟不答应，徐四爷爷愤怒了，他跺着手杖大喝道：“老二老四，难道你们真的要把人赶尽杀绝吗？总得给她们孤儿寡母留条活路吧，要是两年后她们还不上，难道还让她们一家老小去睡大街不成？”</P>
“是啊，做人不能太缺德，小心遭报应。”</P>
虽然徐四爷爷和黄伯爷都满脸怒气，可秦家兄弟却不肯退让，</P>
“黄大哥，你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没什么缺德不缺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向家婆媳现在能把钱还给我们，我们兄弟要她家房子干嘛。”</P>
“就是嘛，有些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真那么关心向家，现在可以替向家还呀。”</P>
“老四，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向家这一整栋房能值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们想用几百块钱就给人拿去了，这不是缺德吗？”</P>
“老黄，你也别在大家面前装什么好人了，你要觉得不值，你拿出四百块钱来还我们。”</P>
“我凭什么要还你们？”</P>
“不还你就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P>
“好啦好啦，别吵了，”见黄伯爷跟秦老四针尖对麦芒的吵上了，徐四叔赶忙喝住了他们，“吵也没用，还是商量怎么办吧。”</P>
“没啥好商量的，有钱还钱，没钱就拿房抵，这就是我们兄弟俩的态度。”</P>
秦老四的态度依旧非常强硬。</P>
“老四，你们要向家这整栋房子是不可能的，说什么也得给她们孤儿寡母留点遮风挡雨的地方。”</P>
听了徐四爷爷的话，秦老二悄悄跟他亲家（唐禾兴）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才语气缓和的说道：“四叔，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没问题，但是不是五间正房。”</P>
“那你说是几间？”</P>
“这样吧，五间正房和两间厢房做抵押，院子里那个牛圈留给他们遮风挡雨，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如果不同意，那现在就还钱。”</P>
“对，不能再退让了。”</P>
“老二老四，让人孤儿寡母去睡牛圈，你们的良心何在呀？”</P>
“是啊，这样还不如把整栋房子和院子都拿去得了，”</P>
“四叔，黄老哥，你们俩也别这么说，如果她们婆媳俩现在有钱还，我们不要这房……”</P>
“姓秦的，”一直不说话的唐氏突然打断了秦老二的话，“看来今天我不把这房子给你们，你们是不会罢休的了。行，我现在就给你们，也别写什么抵押契约了，就直接写送纸送给你们得了。”</P>
“发生他妈，你先别激动，”一旁的詹大叔小声劝说道，“等徐四叔跟他们谈出结果了你再表态。”</P>
“老二老四，说实话，你们开出那个条件太苛刻了，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这样的事说出去，你们要受人耻笑的。”</P>
“老四叔，那按你的意思怎么解决？”</P>
“依我看这样吧，五间正房抵押给你们，两间厢房留给他们孤儿寡母，两年后，向家要是能还上这笔钱就好，还不上这五间正房就是你们的了，院子大家共有。”</P>
“不行，”秦老二一口回绝了，“最多给她们留一间厢房，院子他们可以用，但是所有权都归我们。”</P>
“老二，做人得留点余地，我刚才说出这个条件已经是昧了良心了，不要逼人太甚。”</P>
徐四爷爷一脸怒气地说完，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唐禾兴唐禾茂兄弟，</P>
“禾兴禾茂，你们兄弟也别在那里装聋作哑了，难道向家婆媳去睡了大街，你们脸上就有光了吗？”</P>
见徐四爷爷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唐禾兴知道自己再不发言就说不过去，于是他就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秦老二的跟前，假模假样的说道：“亲家，徐四叔说的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得福他姑妈两年时间吧，那两间厢房确实是得留给她们孤儿寡母遮风避雨，就算我这个做亲家的求你了。”</P>
唐禾兴说完便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秦老二见状，也假模假样地一边伸手去扶，一边说道：“别这样别这样，亲家，都是自己家亲戚，何必如此呢？既然你跟徐四叔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容她们两年，房子我们就抵押五间正房，两间厢房留给她们家住了，那院子和牛圈我也不要了，但是我得有使用权。”</P>
见自己二哥轻易的就表了态，秦老四赶忙补充道：“就两年，两年后要是她们还不上这笔钱，这五间正房就是我们姓秦的了。”</P>
“好呀，两年就两年，五间正房就五间正房，”唐氏回答完，又死死地盯着秦老四问，“姓秦的，这下你们可以安心了吧？”</P>
见唐氏的情绪又激动了，黄伯爷和詹大叔赶忙起身将她扶住，徐四爷爷也走上前叹了口气说道：“哎！发生他妈，事情也只能这样解决了，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咯。”</P>
“发生他四爷爷，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可我就是气不过，他们这是趁火打劫……”</P>
“想开点吧，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孙子想想。”</P>
“是呀，老天爷总会开眼的……”</P>
在徐四爷爷和黄伯爷的劝说下，向家婆媳最后还是在秦老二他们提前准备的那张抵押契约书上按下了手印，秦家兄弟拿着抵押契约满心欢喜地走了。两个村干部和那几个老人分别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也走了，最可笑的是唐禾兴唐禾茂兄弟俩，他们明明晓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办丧事做了很多手脚，可还是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唐氏几句，才灰溜溜的走出了向家院门。</P>
唐氏没有搭理任何人，更没有起身去相送那几个合起伙来坑骗他们婆媳俩的家伙，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徐四爷爷和黄伯爷以及詹大叔见状，也只好起身告辞，可他们刚走出屋，唐氏突然“噗通”一下跪到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含着泪说道：“发生他四爷爷，他黄伯爷，还有詹大叔，谢谢你们这些天的帮忙，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你们是真心真意在帮我们家的。”</P>
一旁的俭妹看到婆婆这样，她也赶忙跟着跪到地上。黄伯爷和詹大叔见状，急忙转身回去搀扶起向家婆媳，徐四爷爷却没有转身，他只是背对着唐氏说道：“发生他妈，你别这样说，都怪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无能啊！发生临终前，我们都答应过他要帮助你们孤儿寡母，可我们都没做到，就连这几间房都没能给你们保住。”</P>
徐四爷爷哽咽着说完，两行老泪忍不住流了下来。</P>
“发生他妈，”黄伯爷也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们这几个都是外姓人，想帮你们多说点公道话也使不上劲，可万万没想到你那两个亲兄弟竟然……”</P>
说到这里，黄伯爷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咬牙切齿地用拳头重重地砸在一旁的墙板上。</P>
“是呀，”一旁的詹大叔也满脸怒气地说道，“他们兄弟俩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当年你们向家是怎么帮助他们兄弟俩的，村里上点年龄的人谁不知道。现在发生和他爹刚走，他们既然跟外人合着伙来坑害你们孤儿寡母，他们也真下得去手。</P>
“是呀，我活了五十多岁，就没见过这样黑心烂肺的人。”</P>
“他詹大叔，”唐氏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忍着泪水说道，“还有他四爷爷和黄伯爷，别提那两个无情无义的畜牲了，我没想到就因为当年那件事，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居然还记着这个仇。”</P>
说到这里，唐氏的泪水已忍不住滚落下来。</P>
“发生他妈，你也别难过，咱们问心无愧就行了，当年的事我最清楚，那跟你们向家没啥关系。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今天这些小人的所作所为，以后一定会得到报应的。”</P>
“是呀，发生他妈，你们娘儿俩别想太多，还有两年时间，或许两年以后，你们就能还上这笔债，到时候这房子依然是你们向家的，谁也拿不走。”</P>
“对，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几年丰年就长大成人了，想办法给他娶门媳妇，他就能顶起老向家的门户，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欺负你们娘儿俩……”</P>
在徐四爷爷和黄伯爷，以及詹大叔的劝慰下，唐氏渐渐平复了心情，徐四爷爷他们又嘱咐了俭妹几句后就离开了，向家又恢复了平静。</P>
那天晚上，唐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浮现……</P>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