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了一瞬,很快恢复热闹。
女眷们拉着家常,说些相夫教子的闲散话,时不时瞅瞅场间的年轻小姑娘,找准目标后,随即朝对面的夫人露出会心微笑。
她们来此,可不光光是为了吃席。
谁家都有孩子,若遇到适龄且称心者,自然要想法子与其家长接触接触。
北境不比在京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她们这些久居在后宅的妇人,唯有此时,才能找到机会替自家孩子相看一二。
因而在场的姑娘们,皆打扮俏丽,似早有准备,站在自家娘亲身后,害羞地搅起手绢。
沈春行一进来就发觉不对了,在被几位夫人暗中打量后,顿觉屁股下长钉。
她算到了一切,唯独没算到,今儿这场居然是相亲局!
难怪刚才在外面瞄见许多俊俏后生,一个个穿的那个喜庆呀,都让人怀疑究竟有几位新郎!
瞄见桌上有茶,沈春行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小口吸溜,再不肯抬头。
好在她刚才表明身份时,言自己只是个丫鬟,身旁又无长辈在,便是有夫人看中她那张白嫩脸蛋,也苦于无从下口。
这年头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直接问人家姑娘想不想嫁的?没这个说法。
旁边的那位夫人见此,将一碟桃花酥推到沈春行身前,笑着示意。
“红泸县离杨家屯甚远,沈姑娘一路辛苦了,快些垫垫肚子先,这迎亲的队伍啊,才刚走,估摸还要等上一会儿。”
沈春行连回:“不敢劳烦夫人,我自个儿来。”
她倒是不怕生,言谢后,笑吟吟地捻起块糕点,在一众女眷的注视下,吃完了一整盘桃花酥。
味道其实挺一般。
许是边关没有好厨子,又或是古代人太苦,恨不能把所有的甜味都揉进糕点里。
沈春行是边吃边喝茶,慢慢咀嚼,生怕自己一停下,会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问题。
她以为那位夫人是看上了自己,才举止亲昵,结果等听了一会儿闲话,发现是自己想岔了。
“杨夫人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关心府中下人的婚事,当真是宅心仁厚……”
“全子与我夫君情同手足,又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如今他要成亲,我这个当嫂嫂的,自然要帮衬帮衬……”
“听闻蒋家女长得如花似玉,跟咱边关的姑娘,那是没法比啊……”
“哎,话不能这么说,娶妻当娶贤,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张皮,哪有咱将门的姑娘爽利?”
杨夫人忽得转过头,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沈姑娘与新娘子,皆来自于临安?”
沈春行心中一动,笑着点头:“不瞒夫人,我家在被流放前,乃是蒋府下人。”
周围的女眷闻声瞅了她好几眼。
杨夫人却似未察觉般,叹口气:“蒋家本也是行伍出身,我家夫君一直很敬佩蒋老爷子,未曾想会落到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唏嘘啊。”
此言一出,全场俱静。
好些女眷下意识紧握双手,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打量杨夫人。
军营虽不比朝堂多纷争,可身在官场,自当知晓何为谨言慎行,眷属亦是。
康平伯爵府犯的乃是谋逆大罪,寻常人躲还来不及,怎听杨氏话里意思,竟还想要往上凑?
沈春行未发一言,拎过茶壶,将杨夫人身前的杯子续满,动作恭敬,当真犹如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