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在乎?当他放弃自尊,当他妄弃伦理说他不在乎时,她却……

“对不起——。”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不管是记忆前,还是记忆后,“忘记我吧!就当作我从未在你生命中出现,你还是你,徐家最尊贵的少爷。”她浑身颤抖,声音呜咽,他听见她如是说。大雪淹没她的身影,她离他越来越远,远的仿佛会永远出现在他生命中。

用尽生命去追寻,用尽力气去强求,他靠近她,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真的回不去了吗?他可以不在乎的,即使她不再爱他,即使她的记忆不再有他,即使她嫁做他人妇,他都可以不在乎的,但……他的不在乎却是她在乎的。

风雪打在脸上,淹没他的视线,他呆呆的凝视她离去的方向,仿佛她下一刻就会转身、回头,但……

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模糊的不再清晰,他的心逐渐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康惠医院

大雪停歇,天空透出久经未有的平静,清爽的仿佛洗染过一样。洁净的天,素白的地,一直沉浮黯然的心也变得空白。

护士拿着点滴,医生仔细的为她检查,然后笑着对她说:“大人和小孩都很健康。”

许安静平静的看着护士重新换上点滴,她看着白色的液体一滴滴滴落,然后进入她的体内。

护士调好点滴,仔细地掖好她手边的被角,悄然离开病房。

安静的病房只有她一个人,点滴滴落的声音清晰传入她的脑海。

陌生的医院,陌生的人和事,醒来时,她竟然在医院。护士告诉她,她晕倒了,子宫出血,有流产的征兆,幸亏抢救及时,人大和小孩都保住了。

大人、小孩,她的肚子里竟然有了孩子。就在昨天她还希望她的肚子里能够孕育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但……

保住了,多讽刺啊!本该期待的孩子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为什么要保住?为什么她(他)要停留在她的肚子里?如果是昨天,她会感激上天赐给她一个孩子,可是……

她的手抚住依然平坦的腹部,孩子,这里竟然孕育着他的孩子。她想过的,不要——

她不要、不要这个孩子——

但当她不顾医生劝阻,躺在冰冷的手术台——

她望着苍白的灯光,感觉冰冷的钳子伸进她的腿间——

她的手抚上腹部,感觉脉搏在指尖跳动,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有个生命在她肚子里,微弱的呼吸,却是那么明显——

那一刹那她坚决的心竟然犹豫了。

终究,她还是没能忍心。

三月夏初,太阳温暖,洒下慵懒的阳光。医院里护士忙碌的进进出出,不时有冰冷的移动床架被推进手术室,然后被推出。

医院庭院

有棵凤凰树,苍老的根部,稀疏的枝桠,零星的叶子,仿佛不胜岁月的侵蚀,生命已是尽头。

高高的枝杈,一朵零星的花蕾悄然抽出,艳红的花蕾,仿佛血的颜色,显眼鹤立枝头。沧桑的树,一支艳红的花蕾矗立,倔强的在生命的最后绽放最美的光华。

许安静坐在石椅,静静地凝视着凤凰树。

生命,在即使结束才显得最珍贵,一颗种子,一粒尘埃,都应该有生存的价值,没有人可以剥脱它微弱的生命。

低头,她轻轻抚摸腹部。

圆圆滚滚,即使她的腹部并不明显,但看着肚子一天天长大,呼吸与共,心跳相通,她突然幸庆她终究没有丢弃他(她)。

这是她和他的孩子,但她和他同起点却不同方向的射线,他和她已经回不到昨天。他骗了她,生命中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人欺骗,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是她最信任的人,但他竟然骗了她一年。

她爱徐臣,但她却嫁给了他,是谁的错呢?又是谁伤了谁?

他对她疼得无法无天,她无法违背内心说嫁给他是不幸福的,但……这种幸福仅止于哪天雪夜。

原来她终究是不讨人喜欢的。

原来终究不会有人爱她。

原来一切原点。

不该再去奢求的,不该奢望幸福的。

没有人给谁幸福,爸爸不能,徐臣不能,他也不能。

她终究只是一个人。

阳光洒在掌心,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但……终究她没能抓住。

忘记吧!不要再去心痛,不再去祈求爱。

闭上眼,她的脸平静的仿佛绝望。

眼光静静地洒在她脸上,金黄的光晕,在她脸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泽,疏淡的如纷飞的蒲公英,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二楼

巨大的落地窗,徐臣俯视,他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烙进心底。他的身体僵直,仿佛他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身后,年迈的院长擦擦额际的冷汗,不知所措的舔着干涩的嘴唇。他已经站在这里半个小时了,精心准备的报告也早已说完,他以为少爷会一如往常般吩咐该注意的事项,如:不能让她累着,房间要铺最柔软的地毯,拖鞋要换上防滑型的,……但这次少爷竟然什么也没说。

院长抬头悄悄打量少爷,阳光从窗户玻璃穿射进来,少爷逆光而立,黑玉般的发丝泛出淡淡的光泽,他侧脸,抿紧的嘴角悄悄的蹙起。

汗从额际渗下,院长战战兢兢地擦擦,声音颤抖,“……少爷。”康惠医院是徐氏集团下的其中一间附属医院,哪天夜晚少爷抱着许小姐突然莅临康惠医院,并且不许任何人透漏是谁送许小姐来医院的,从此每隔几天,少爷总是悄然到医院,悄然看望许小姐。

许小姐在少爷心目中一定很重要吧!从来不曾见过少爷对任何人这样的呵护倍加,仿佛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眼中偶尔闪过的温柔总是让他不敢置信,看着少爷出生,看着少爷成长,他以为少爷与温柔这个词是绝缘体,但她让他在少爷眼中看见了温柔。

温柔的眼神,嘴角的笑容,他凝视着熟睡的她。看着她一天圆鼓的肚子,少爷常常一看就是整夜整夜,然后在她醒来时悄然离开。

少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她熟睡时才会走进她的房间,一坐就是一整夜,对于她的身份,所有人都很好奇,只是没有人敢去问。

她的肚子又长大了一点,圆圆的,微微的突起,只是她的脸似乎又削瘦了很多,特护好像并没有让她好好的吃饭。

“重新找一个特护,找一个有经验,有善谈的中年妇人,想办法让她多吃一点。”眼睛凝视着她的瘦削的脸,他冰冷的说。

“是。”院长恭敬点头。这已是第五个特护,这个是妇产科的护士长,在医院妇产科工作十年,经验是医院公认最丰富的,竟然不到两个星期又被换掉了。

午夜

静谧的夜,清冷的走廊,昏黄的灯光透出淡淡的光亮。

长长的走廊,昏淡的阴影,冷清的空无一人。午夜的医院,白天的喧嚣已经散去,竟然显得冷清。

长长的走廊,轻缓的脚步声竟然显得异常清晰,昏黄的灯光投下长长的人影。

人影慢慢地停留在其中的一间病房前,门被推开,漆黑的色弥漫。

黑玉般的眼眸紧紧凝视床上的人儿,凌乱的头发,瘦削的脸蛋,不是他看过最美的女子,甚至不是豆蔻年龄,但他的视线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视线慢慢往下移动,圆圆的肚皮,微微的凸起,她的肚子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由一开始的彷徨,到静静接受孩子在她肚子长大,这是她的孩子,即使不是他的,但他竟然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以为她会打掉这个孩子的,但她最终却留下了孩子。

她的性子他最了解,如水的性子,她能包容她爱的人一再伤害,却无法容忍她爱的人的欺骗。这样的她其实是最残忍的,他恨她,放弃自尊,放弃骄傲,去追寻她,但他所做的一切却像一个傻瓜,在她记忆里什么也不是……但看着她在雪夜里倒下,看着她痛苦,报复的心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你爱我吗?”他低语,眼眸黯淡。

爱吗?她说过的,但她否认了。

真的不曾爱过吗?

“徐臣,你爱她?”那夜他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至。

“叶夜,这就是你的报复?”他大笑,“如果是,那么……你该得意了。”

电话那端沉默,他的声音沙哑,然后传来死寂的声音,“……她爱你,她爱得一直都是你,即使她的记忆不再,但她爱的从来都是你……”

该放弃的,但当听见这一句,他竟然犹豫了。

恨多深,爱就有多深,但即使她是强迫的,她和他就可以回到从前?即使她曾经爱过他,但现在呢?

“许安静,这样的你让我怎么办?”他的声音静静的,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心碎,该怎么办呢?这样的苦涩,这样的心痛,是他不曾有过的,从来,他想要的,就会不惜一切去得到,即使不择手段,但面对她,他竟然无法去掠夺,即使恨她,但看见她痛苦,他的痛苦从来就不会比她少。

他和她是一国的,在她面前他放弃了太多的原则,变得不再像他,变得会心痛,变得会心软,变得一再妥协,如果是以前的她,他会不择手段得到她的,但……他竟然会在乎她的感受。

他恨过她的残忍,但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长大,看着她嗜睡的面容,他竟然希望可以这样看着她一辈子。

“留在我身边好吗?”他的手扣住她的手,十指相缠,掌心相印,他凝视她,良久——,“留在我身边,那么……我就原谅你。”原谅她的伤害,原谅她的忘却。

他的声音静静的飘荡在黑夜里,静得仿佛冬日的雪夜,静静地飘荡在空气里。

漆黑的夜,空荡荡的病房,许安静轻轻挣扎一下,眼睛猛地睁开。

迷蒙的眼眸,冰冷的掌心,她握紧手指,仿佛想握住掌心残留的温度,眼睛急促的巡视,空荡荡的房间,紧闭的门扉,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是梦吗?那么的真实,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掌心,但什么也没有。

怀孕的她变得嗜睡,她想睁开眼,但眼睛动了动,却沉重的像灌了铅般,无论如何终究没有睁开。

是他?梦中的他,一声声说着不原谅,刻骨的恨意,那么的坚决,但曾信誓旦旦的恨意竟然在坠落的瞬间化作纷飞的纸屑,“留在我身边,那么……我就原谅你。”

“留在我身边,那么……我就原谅你。”心底暗痛,她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他,她该如何去面对他呢?在她这样残忍的伤害他后,他竟然……

记忆不再,但夜夜纠缠的梦境,竟然像铭刻骨血,即使他的脸庞模糊的不再清晰,但她知道她曾经爱过他。她不是那种轻易会爱上别人的人,如果爱上了就会一生一世,但在她嫁做他人妇,在她怀上别人的孩子时,她又要如此再去爱他,即使她是被强迫的,但她终究嫁给叶夜,对于徐臣,她终究只能一再伤害他。

她拒绝了他,她以为他会放弃的,所以她选择伤害他。安薇爱他,爱得不顾一切,但他却固执、倔强的执着于她,这样的他,让她该怎么办呢?

回不去了,在她嫁做他人妇时,在她有了他的孩子后,一切都晚了。“对不起。”她终究还是一再的伤害他,“忘记我吧!这样的我,其实并不值得你这样爱着。”

高贵的徐家少爷竟然为了她,放弃自尊,放弃骄傲,用力所有的气力和心血去追寻她,但她终究只能负他。

“对不起。”这样的她根本就不配拥有他,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的,那个雪夜,无处可去的她,竟然选择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心安理得的接受医院的建议,留在医院长住,其实她知道的,他一直都在留在她身边,在她最彷徨,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一直静静地陪伴着她。

这样的残忍的伤害他后,她竟然自私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心安理得的依靠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陪伴。

掀开被子,赤裸的双脚踏在冰冷的地板。

夜风掀起淡绿的窗帘,轻轻的随风飘扬,。庭院里的兰花轻轻的绽开,娇艳的花瓣,素白的花影,在绿色的叶子间悄然簇立,荡开满室的香气。

夜风拂过,茶几上素白的纸张静静飞舞。

许安静的视线随着白纸飞舞,素白的纸张,墨黑的字迹,在空中划出一条弧度,然后落在她脚边。

许安静心底一痛,低头望向脚边,映入眼帘的赫然——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他寄给她的,一个星期前,她竟然受到了他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一张纸张,只要她在他的名字旁边签上她名字。从此他和她再无瓜葛。她该签字的,他骗了她,封印了她的记忆,她爱的人并不是他,但她竟然却和他结婚了,她和他的婚姻,只是一场欺骗……当她拿到他寄来的离婚协议书,当她下笔的那一刻,她竟然犹豫了——。

她问过他爱她吗?但他迟疑了。

是不爱?所以他可以轻易签下离婚协议书,但——

他竟然将所有财产划入了她的名下,叶家的不动产,叶家的别墅,只是她签下名字,叶家的一切都会随着归入她的名下。

他欺骗了她,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是赡养费,即使他欺骗了她,但他竟然将他所有的赔给了她。

结婚一年,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大学的客串教授,但叶家的家世丰厚得让她吃惊,他似乎有着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骗了她,结婚一年,他一再问:“嫁给我,你幸福吗?”她以为她是幸福的,他疼她,疼得无法无天,他在乎她,在乎的近乎变态,但一切只是一场骗局。

她恨他的,是他毁了她声音的幸福。

回不了,是他让她再也回不去了。

“叶夜,我恨你。”许安静看了一眼他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闭上眼,她的脸色冰冷一片。

夜风灌入,吹起素白的纸,远远的抛在身后。

同样的夜

漆黑的夜色,死寂的街道,偶尔传来寂静的狗吠,显得异常的清晰。

黯淡的夜色,阴影笼罩着空荡荡的别墅,叶夜站在窗前,淡绿的纱窗,窗前的百合静静的绽开,淡淡的香气弥散室内。

这是她的房间,他的手指拂过素白的被单,这是她的床,她曾经在这里睡过一年,床被间有她的气息,仿佛她没有离开,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出现。这里有他最幸福的记忆,那夜,当他和她结合,当绚丽的幸福在他体内绽开,他以为他也是可以幸福的,他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幸福的,但偷来的幸福,又能拥有多久呢?

“嫁给你,我很幸福。”在他和她结合的那一刻,她温柔的对他说。

很幸福,她说嫁给他她很幸福,他以为他可以给她幸福的,但她要的幸福他终究还是不给予,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他想要她真的的幸福的。

但为什么要去奢望呢?

明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恨他的,但还是强求了,强求了不属于他的幸福。他以为没有人刻意去提醒她,她就不会想起的,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手指拂过她的枕头,微陷的枕间,有她的发丝。

那夜,她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柔软、轻柔,仿若她最温柔的笑。

但……发落人散,他和她再也回不去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