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决裂的放手
三月,灿烂的春光,盛开的玫瑰,窗外的青草抽出嫩绿,叶尖的露珠晶莹剔透欲滴未滴,折射出晶莹的光泽。
许安静站在窗前,看着叶尖的露珠慢慢地一滴一滴滴落。
清晨的微风灌入,掀起嫩绿的窗纱,吹在身上,一片冰冷。
久久的,她伫立着。
身后,轻柔的雪纺轻轻飞舞,头花在空中摇曳,划出完美的弧度。流畅的线条,百合的造型,赫然是她昨天在婚纱店看见的那件婚纱。
她以为不会再看见这件婚纱,当从医院回来,她竟然在她的房里看见了本不该出现的婚纱。
医生说她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会昏倒,有轻微的流产征兆,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她坚持出院了。
徐臣接她回到徐家,一路上他什么也什么问,只是一味的呵护,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其实她知道的,其实他知道的,但……为什么他要将婚纱去回来呢?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婚纱是出自谁之手呢?但……他竟然将婚纱送给了她,他明明是在意的,即使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知道他一直是在意的。
叶夜,她的前夫,她曾经以为会共度一生的人,她肚中孩子的父亲,她和他又怎能真的可以割舍的清呢?
但他竟然将前夫的婚纱送给了她,这样的事情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
她以为他会将婚纱的事处理掉的,即使只有一天的时间,以他的能力也可以定做最出色的婚纱,甚至做出一摸一样的婚纱,但他竟然将那件婚纱送给了她。
叶夜,又是以什么心态剪裁这件婚纱呢?
嫁作他人妇,裁制他人嫁衣,而这个人却是前妻,又要情何以堪。
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感情吗?如果没有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以为她曾经说过她喜欢的婚纱是简洁雅致的百合造型。
绝情如他,又要她如何去相信他的用意。
风,吹乱了发,吹乱了心。
回头,她看了一眼飘逸的婚纱,仿佛想要看清什么。
许久,许安静回身,将婚纱取下,慢慢地,一层一层的慢慢地叠整齐,放进巨大的纸盒。
即使——
即使对她不是没有感情,但那样又能怎么样呢?
在她即将嫁作他人妇,一切都太晚了。
这样对徐臣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许安静,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残忍,你知道他有多爱你吗?倨傲如他,绝情如他,我以为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但他竟然爱上了你,爱上比他更绝情的你,所以他注定是被伤害的那个。即使付出生命,即使不择手段,为了你,他都可以,他爱你,爱的胜过生命。而在你生命中,他只是一个记忆不再的空白,即使伤害,即使绝情,你都可以这般的理所当然,因为你从来就不曾像他般爱过他。我以为让你嫁给他,他就会幸福,即使你不爱他,但只要你留在他身边就足够,但……我似乎错了。”,昨天,杜君准冷冷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恨意。他一句一句的说着,语气冰冷。
徐臣爱她,爱得可以不在乎一切。
而她呢?爱他?
记忆不再,又要如何去爱,残忍如她,又能真的可以爱上别人吗?
是的,她一直是冷血的,在乎的可以不顾一切,不在乎的,可以伤害的理所当然,这样的她,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爱上她。
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她将盖子盖上。
闭上眼,将所有的思绪隐去,划过心间,深埋心底。
从此,她的幸福只会他。
从此,她的幸福就是让他幸福。
是她欠他的,不是吗?
三月的风拂过漆黑的夜,几颗暗淡的星辰悬挂在寂寥的天空,映出冷清的夜色。
夜风扬起厚重的窗帘,几缕昏暗的星光泄进房间,映出长长的影子,人影站在窗前,漆黑如夜的双眸在黑夜中熠熠如星,深深的凝视着梳妆台上的相框。夜风落下,落下厚重的窗帘,房间里漆黑一片,黑的如同永远的黑夜。
久久的,人影伫立在窗前。
星辰变换,潮湿的露水沾染窗前的绽放的百合,清淡的气息弥漫空中,如同她残留的气息。
百合,她最爱的花,但花开人散,现在的她是否会感到幸福吗?
她最爱的人,即使抹去记忆,她爱的依然不是他,躺在他怀里,梦里却呼唤着别人的名字,这样的她真的会幸福吗?
他想要她幸福的,他想要她幸福的。
但她的幸福却是他最想要忽视的,以为可以视而不见,以为这样看着她一辈子,但她的不幸福,像针般刺进心间,看着她的不幸福,他痛得更痛。
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许安静,你幸福吗?”若有若无,喃喃的气息流淌在空气里。他闭上眼,手一扬,素白的雪纺落在冰冷的相框间。素白的雪纺半透明,相框里,她笑若夏花,他和她相视而站,深情的眼,含笑的脸,仿佛她是爱他的。
她有喜欢过他吗?又甚至有一点点爱他?
但她给的答案却是:嫁给你,我很幸福。
但这样的幸福真的是幸福吗?
窗外,星辰隐去,寂寞的天际,寂寞的夜。
几不可闻的,房间的门把轻微的颤动,然后恢复如常。
叶夜一惊,暗淡的双眸闪过炽热的光芒。
会是她吗?
盛开的百合,熟悉的气息,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推开门,对着他温柔的笑。
门,悄无声息的推开,他凝视着门的那端,身体如僵化的木头,怔怔地伫立着。
厚重的窗帘落下,漆黑的夜,空气中流淌着熟悉的气息。
是她?
人影移动,他怔怔地看着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
清淡的百合气息,铭刻记忆的背影,她一点点靠近,近的触手可及。他的呼吸一点点屏住,双眸深深的凝视着人影,唯恐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她也看着他,淡然的瞳眸,淡然的神色,仿若她曾千百次这样凝视他。她的脸映在黑暗中,他的眼里映着她的眼,她的眼凝视着她的眼。
夜风扬起,晨曦的曙光在她眸中折射着冰冷的光泽。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百合,陌生的眼眸,陌生的脸庞,近在咫尺,却不是她。
跳动的心像承受不了的钟摆,绝望的坠下无底的深渊。
不是她,不是她,他竟以为会是她。
很可笑,他竟然以为会是她。
怎么可能呢?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但——
为什么是那么熟悉的气息,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仿佛她一直在。是太想了吧!他竟然以为这是她的气息。
笑容扬起,却痛苦的仿佛死去。
眸光回转,他看着她的手扬起,手中紧握的寒光刺向他。
他不动声色,身体却先意识一步退开。
手中的利刃落空,女子惊异的看着他,脸上有着不可置信,仿佛这一刀他应该必死无疑。
叶夜看着女子,平静的脸上,仿佛他看着的只是虚影。
女子一惊,双眸眯起,瞳眸中闪过精光。黑暗中,怔怔的伫立着,仿佛化石,她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瞬间就可以取他性命,但他竟然躲开了。百合的气息在空气中轻轻的流淌,女子微笑,温柔的眼眸,仿佛这样对他笑过千百次。
叶夜一怔,他凝视她,仿佛想要看清什么。
熟悉的气息,温柔的笑靥,仿佛记忆中的她。
怔然间,电光火石,女子的笑容依旧,手中的寒光回身刺进他的胸口。
手一怔,寒光抵在胸口,只是一公分就会没入胸口。他的手抓住她的手,眼眸波动,黑暗中,他深深的凝视她。
冰冷的触觉,全然的陌生,她并不是她。
不是她,不是她。
竟然不是她。
女子一惊,脸色惊慌,仿佛不曾预见他竟然能握住她的手,她以为这一刀,他在劫难逃。
手一松,他失望的后退一步。
女子手腕一转,训练有序的挣开钳制,手中的划过他怔然的手背。
暗红的液体自他手背滴落,一滴滴滴落地板,清晰的回声荡在死寂的空气中。
女子喘息,慌乱的握紧手中的寒光。
叶夜看着手背,仿佛没有看见不断涌出的液体。只是深深的凝视着无名指间的戒指。银白的戒指,圈在无名指间,银白的戒指间赫然是一道刀落划过的痕迹,深深的陷入戒间。
触目的液体沾红衣袖,他的手握起,拇指轻抚刀痕,眼中的冰冷一片。
女子一颤,身体慌乱的后退一步,手中的寒光几乎掉落。
不寒而栗的眼神,竟然是从这样温润的男人眼里看见的,她以为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他遇到最容易解决的一个,但似乎她错了。温润的外表蕴含着深沉的灵魂,像一颗糖衣炸药,温润美丽却可以让人浑身碎骨。
女子不寒而栗,眼眸有深深的恐惧,在这样的眼光中竟然畏惧的不知所措。身体一颤,抵住身后的梳妆台。女子看着他,手中的利刃几不可见的颤抖。
“你……”女子不敢置信的低喃,脸色惨白。怪不得他要置他于死地,这样的男人注定是呼风唤雨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臣服,锐利的神色、卓尔不群的气势让人敬畏,而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的外表却是最有利的武器,像最会隐藏的野兽,温润如可爱的猫咪,但骨子里却是最强悍的猎豹。
指腹轻轻抚摸着戒指上的伤痕,温柔如触摸情人的发丝,但他的眼冰冷入骨,仿佛死神的眼。
女子脚下踉跄,抵在梳妆台支撑着身体的手一软,跌向梳妆台。柔软的质地,冰冷的玻璃,她的手似乎碰到什么。
女子回头,嘴角扬起几不可见的笑容。冰冷的玻璃,赫然是一张结婚照——
照片中,女人一身白纱,她和他相视而笑,她笑的很温柔,她看着他,眼中有幸福的光泽。男人深深的凝视她,神情的眼眸,温润的笑容,仿佛他这样看着她一生一世,男人的嘴角扬起孩子气的幸福,仿佛只要看着她,就是最幸福的事。
女子紧紧抓住相框,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敢肯定,男人是爱着女人的。
看着她手中的相框,叶夜克制着想杀人的愤怒,“放下它。”他的声音冰冷入骨。
“放下?”女子笑。这个男人在意的,他在乎的东西竟然是这个女人,在乎的不允许别人碰她的任何东西,而这个女人也是他唯一的弱点。除非是傻子,她才会放下手中的相框。
“放下它!”叶夜冷冷的看着她,眼眸里有着难以克制的愤怒。
夜风拂入,女子握住相框的手颤抖的更厉害。强力的窒息感紧紧地钳制的她的喉咙。“……你……不要……逼我,否则……我就毁了它。”利刃抵住相框,寒光在玻璃映出冰冷的反光,她故作镇定的看着叶夜。
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在他脸上散开,“你以为你可以吗?”冷冷的,他嘲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愤怒。
空气紧绷的令人窒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笑容落下,他的手几不可见的扬起,泛着寒光的刀刃带着凌厉破空的风声射出去。
凌厉的风声,在黑夜中泛出寒光,女子睁大眼睛,看着飞刀射向的握着刀刃的手臂。电光火石,快得不能再躲开,即使她接受了专业的训练数十年,她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咬牙,她对着他笑,仿佛是最后的临死一搏。
寒光泛起,她看着飞刀破空射向她,看着飞刀即将穿破血肉。
在穿破血肉的瞬间,她抓紧手中的相框,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身后的墙壁。
飞刀穿破手臂,剧烈的痛楚在手臂划开。
“碰——”相框即将砸向冰冷的墙壁。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叶夜一怔,仿佛有意识一般,他的身体瞬间移动。
黑影移动,瞬间笼罩眼前,冰冷的手钳向她的手。
果然,他是在乎的,甚至在乎过他的生命。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凌乱的呼吸。
强忍着刺骨的痛楚,她用尽生命,受伤的手送进他的胸口。
他的手钳制她砸向墙壁的手,呼吸屏住,却仍泄露了他的在乎。血肉穿透,胸口喷涌出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女子手中的利刃。
血,自他胸口溢出,他抓住女子的手,紧紧的抵在墙壁,相框完好无损,她笑靥如花。
抓住相框,他后退,看着相框中的她,嘴角有幸福的笑靥,仿佛只要凝视着她,即使用尽生命也可以。
女子跌落,怔怔地看着他嘴角的笑靥。
他竟然为了相框可以放弃生命,仿佛相框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他竟然……
数十年的杀手生涯,血已冷,情已无,而这一次她竟然犹豫了,她该杀了他的,这是道上的规矩,但在他必死无疑的瞬间,在刺进他胸口的瞬间,她却犹豫了。
他竟然为了一个相框扑向死亡,聪明如他不可能不会知道她的目的是要取他性命,而他竟毫不犹豫……
他爱照片中的女人,爱的用尽生命,这一刻她竟然羡慕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不顾性命,而这个女人是如何的幸运,竟然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男人所有的爱。
那样的温柔,看见她的笑容,她在男人的眼里看见了惊异和惊喜,温润的眼有着不敢置信,当看清她不是“她”,他眼中的失望自嘲竟然是这般的失落,仿佛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东西真的离开了。
这般的矛盾,用尽生命在爱,爱得倾尽所有,爱的绝望如此。
“……你知道吗?……我可以轻易取你性命的……”女子凝视他,声音颤抖。只要再一点点,她就可以取他性命的。
“如果可以,我并不在乎。”没有她,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如果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了吧!“你是他派来的吧!”不是猜测而是肯定,叶夜冷冷的说。他想置他与死地已经不是秘密,只要他没有继承川野,他的不安就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