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凌御风懒洋洋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无辜地为自己辩解:“潘乘风,我和你又没有杀父之仇,你不要看见我就跟看见了仇人行吗?我能搞什么鬼啊?我不过是在这里睡了一觉喝了杯酒而已。”
独孤枫和瑶佳心下暗暗一惊,凌御风和潘乘风为青龙教教主手底下一左一右两大护法,左护法凌御风掌控青龙教的财政大权,右护法潘乘风掌控青龙教的军政大权。
潘乘风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一把最锋利最无情的宝剑:“如果你睡饱了喝足了就赶紧走,不要妨碍我办事。”
独孤枫和瑶佳这时才明白,原来那些人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凌御风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竟然会惊动了青龙教的两大护法,看来青龙教真的是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只是,凌御风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听潘乘风的语气,凌御风的出现纯粹是一个意外。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人,可是他们可以猜到是什么人。青龙教从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们杀了青龙教最有力的幕后财力支持者之一的刘青狐,青龙教怎会放过他们?
凌御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道:“潘乘风,教主有令,取消这一次的行动。”
潘乘风冰冷眸光中闪过一抹杀气:“凌御风,不要因为教主纵容你,你就一味的胡闹,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青龙教从来没有取消过任务,任务一旦下达,绝无反悔,没有完成,决不罢休。因此,潘乘风并不相信他的话。
凌御风取出一封信给他:“教主就是怕你不信,才派我亲自来告知你,这是教主的手谕,你自己看吧。”
信尚未展开,忽然一阵昏天暗地,飞沙走石。
青龙教始终井然有序的一干教众此时早已经是队不成队,形不成形,乱作了一团。
潘乘风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凌御风伸手揉了揉鼻子:“此阵好像为九宫八卦阵,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此阵变化周而复始无穷无尽。而这些人一看皆是布阵的高手,恐怕很难破解。”
潘乘风怒曰:“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紧破阵。”
凌御风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只说我认识这九宫八卦阵,可没有说我会破解。”
潘乘风咬牙,恨不能亲手掐死他。这就是他讨厌凌御风的原因,不管什么事,他好像都可以拿来玩笑。潘乘风问:“独孤枫和贺瑶佳呢?”
“没看见,大概是刚才趁乱的时候,已经走掉了吧。”凌御风四处张望,这才发现独孤枫和贺瑶佳并肩站在九宫八卦阵外,在他们的身后,站了有三四十人之众,人人皆如独孤枫一般一身白衣,人人也皆如独孤枫一般神情冰冷。凌御风扬声道,“独孤枫,我辛辛苦苦赶路至此,就是为了来救你的,你可不能忘了我的救命之恩将我困死在这里。”
独孤枫看也不看他一眼,问站立在他身侧的魏离:“阵法是否已经布好?”
“公子,阵法已经全部布完,只是接到公子信号以后才匆匆布置,时间紧凑,阵法只是略具规模。”
独孤枫颌首道:“这样已经很好,炸药在阵中布好了吗?”
“请公子放心,俱已完成。”
“点火。”独孤枫冷冷吩咐道,“一个不留。”
说完,他牵起了瑶佳的手,转身离开。她想要对他说什么,见他面色氤氲,终又作罢。身后,传来凌御风的“哇哇”大叫声:“独孤枫,你困死我们也就算了,还要赶尽杀绝地炸死我们,你也太歹毒了吧?”
凌御风的声音消失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中,顷刻间,爆炸声似天边的一道道滚雷般和凄厉的惨叫声绵绵不绝地在她的身后响起,瑶佳坐上马车后,犹自闻见空气中的硝烟味道。
引爆炸药后,那二三十名白衣人即刻离去,转瞬间消失,形如鬼魅,仿似从未曾出现过。
魏离回到了独孤枫的身边,再次见到魏离,他身上的市侩气尽消,面容沉静,目光如炬。
独孤枫问:“我们的人可有受伤吗?”
“公子,人人平安,无人受伤。”
“那就好。”独孤枫将手中马车的缰绳递给他,“送贺姑娘回京城,务必要平安送进贺府。”
说完,骑上了赤骥,转瞬间,消失在了山的那边。瑶佳匆匆下了马车,他甚至没有多看瑶佳一眼,没有容瑶佳和他多说一句话,去得决绝而无情。
魏离轻声道:“贺小姐,上车吧,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瑶佳望向了魏离,淡淡一笑:“魏离,还没有谢谢你救了我。”
魏离道:“姑娘千万别谢我,这都是我家公子的安排。公子行事素来小心,这次有姑娘随行,自然更是万分谨慎。”
瑶佳迟疑地问:“你——什么意思?”
魏离很认真的为她排疑解惑:“其实,我当初留在北京,就是奉公子之命保护贺小姐,我一向随侍在公子身侧,从不曾远离半步。贺小姐来开封的一路上,魏离一直随行。所以,贺小姐,你不要伤心,我家公子始终都很关心你,只是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怕连累了你。”
“魏离,谢谢你。”
“贺小姐千万别谢我,只要你不生我家公子的气就好了。”
她会生他的气吗?如果她真的能够生他的气,她的心里也不会这样难过了。
来时因心中惦念着他,瑶佳不觉路途遥远。归途中因心已失落在他的身边,只觉路途漫漫,似无尽处。
魏离一直将她送到了贺府的大门外才离去,瑶佳伫立在贺府大门外,仰首望着那个“贺”字呆呆发怔,第一回,因为自己姓贺而心生怨念。
香香看见她,立即哭得眼泪汪汪,委屈兮兮:“小姐,你这是去哪里了?去哪里去做什么也不对香香说,还一走三个月,你知不知道香香有多担心你有多想你?”
瑶佳柔声安抚她:“好了香香,对不起了,我答应你,下一回我再也不会让你这么为我担心了,好不好?”
香香这才破涕而笑,瑶佳又问:“爷爷他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吗?”
提起贺临,香香倏然心生惧色,她小声地道:“小姐,这一回老爷真的很生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老爷这么生气过。小姐,你要小心了。”
瑶佳只是淡淡一笑:“香香,等我去向爷爷请安回来,我再陪你说话。”
瑶佳静静地伫立在爷爷的书斋外,云中龙已经进去了很久,依旧没有出来。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云中龙出现在她的面前:“老大人他说不想见小姐你,命小姐你去祠堂罚跪,说什么时候小姐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见他。”
瑶佳没有为自己辩解,亦没有苦苦哀求,她转身向祠堂走去。
云中龙踌躇迟疑片刻,终是望着她的背影说出了口:“小姐,老奴不才,斗胆犯上,请小姐您不要伤了段大人的心。段大人他虽然公事繁忙,没有时间陪您,性情冷漠,不会说那些哄女孩子的话,但属下知道段大人的心里有小姐您。小姐不辞而别的这三个月,京城里满城风雨,都是说着玷污段大人声名的话。既便如此,段大人也没有说过小姐您的一句不是,他一直都在老大人的面前为您求情。他说,只要小姐您过得顺心如意,他怎样都无所谓。小姐,这世上不会有比段大人更懂您、更疼您、更为您着想的人了。如果菩萨知道,只怕也会嗔怨小姐的狠心的。”
云中龙是一个信佛拜佛之人,只是他不知道,她是无法成佛的,哪怕是坐化在菩提树下。?因为满树待落的花,都是那尘世间她期盼等待独孤枫的一个个思念。即使百世轮回,心意也不移,不忘。即使幽幽千年,独孤枫也始终会是她心底的孽障。
她宁愿用尽此生用尽千年等候,只为了和独孤枫交汇的刹那。?
她心心念念,不过只为了一个独孤枫而已。
静跪在佛前,静跪在贺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之前,瑶佳的心意更比任何一刻都更加坚定。
晨昏日暮,涛走云飞,瑶佳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祠堂里寂静无声,无人打扰。
“你——执意要任性到底吗?”暮色蔼蔼中,贺临的声音在她的身后沉沉响起。
瑶佳唇干舌燥,每说出一个字,嗓子里都是一阵刺痛。但她依旧字字清晰地说:“爷爷,要说的话我都已经在信里禀明了,瑶佳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人人都知你是意平未过门的妻子,你要意平情何以堪?”
“我敬他爱他如亲生大哥,却从未曾将他当做未成亲的夫君般爱过。我可以为段大哥死,却不能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我从未爱过他,你却要我嫁给他,爷爷,您要我又情何以堪?”
“满嘴的离经叛道之言!满嘴的胡说八道!”贺临怒曰,“你——真的还是我那个乖巧懂事的瑶佳吗?”
“爷爷,我始终是我,是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
“你——定要执意如此吗?”
“爷爷,所有的事,我都可以听您的话,唯有这件。唯有这件,我不答允。”
“好!好!好!”贺临道,“如此不忠不孝无诚无信之人,不配做我贺家的子孙!你走吧,从此贺家再也不承认有你这样的子孙,你就算是饿死在外面,也不要说是我贺家的人。”
瑶佳的眼中浮上了一层泪光,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起了身子走到贺临的面前,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祠堂外,云中龙挡住了她的去路,近乎卑微地哀求她:“小姐,不要走,不要抛下段大人!您还没有见过段大人,您不知道在您离家的那一段日子,段大人有多么牵挂你。段大人他,消瘦了很多。”
瑶佳直视着云中龙,她从来没有将他当做过属下或是下人,他和段意平一样,已是贺家的一份子。所以,她诚心诚意对他解释:“云统领,我可以爱段大哥,就像是爱我的亲大哥一样。我可以为段大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生命,但这所有的事情之中,只除去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是我想要交付终身的人。云统领,聪明精明如段大哥,即使我嫁给他,一个不爱他的妻子,你以为你的段大人就会感到幸福了吗?段大哥是一个好人,将来,他一定会遇到一个好姑娘,一个心里只有他只爱着他的姑娘。”
瑶佳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诚心托付:“云统领,我不在这里以后,就拜托你多多用心照顾段大哥了。段大哥的的心里总是装满了朝廷百姓,国事公事,从来也不会照顾自己,办案子的时候,也总是不会考虑自己的安全,就麻烦你帮我多多照看着他了。”
“小姐……”
瑶佳莞尔一笑:“其实我知道我的叮嘱是多余的,这个府里,你是最关心最疼爱段大哥的。云统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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