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临近，一年到底，大家都忙碌起来，给客户打电话的无聊问候多了许多，态度谄媚地没话找话，无非是提醒对方尽快结钱。说多了怕对方厌烦，说少了又怕没起到作用，太直白了不行，含糊不清也不行，人情社会，是这样的，大家都很累。

从医院回到公司，坐下没多久，新来的煮饭阿姨就过来跟他讲：“现在搬到这里，地方大了那么多，如果卫生还是全部我做的话，得涨工资，要不我就不做了。”查理听了连连摆手说道：“我不会炒你的，你放心。”

新来的煮饭阿姨同样是按一天100元的标准做饭，可每天都有鱼有肉，有时还有鸡翅，有的员工不能吃辣，她就只是切点辣椒丝，红红的放在盘子上配色，菜的味道也不错，跟之前煮饭阿姨的青汤寡水比起来，幸福感满满的。

不就是做个卫生嘛，于是阿姨只管厨房和厨房周围方圆几米的地方。

可跟着接下来的一个电话，却让查理惊出了一身冷汗。垫资帮他进口的苏总，突然去世了，苏总去四川旅行，车翻下了山沟，人没了。苏总是个典型的佛系儒商，喜欢穿个唐装，上面一个圈一个圈的那种，手上戴一串粗粗的的木串串，不知是给哪个大师开过光。查理刚打了30的款给他，向阿卡特进口一个柜子。苏总如约开出了100的信用证，阿卡特也发货了。如果是从美国发货的还好，在海上漂流个个把月，大家还有时间回旋，但货是从阿卡特泰国的分厂发出的，四五天就要到黄浦港。2月15号是除夕，大部分公司11号左右就放假了。

查理正在沉思之间，出纳小董敲门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税局查帐，今年抽到我们了，前天我和小唐已经把帐本都搬到税局去了。今天一大早，税局通知我过去。”

两三年前，他们的帐本还是一个月一本凭证，薄薄的有点可怜，现在已经是厚厚的几大摞，可以装满一个大号的顺丰快递箱了。

查理目光游离地望着小董身后的白墙，听小董慢条斯理地继续讲：“税局说我们开出去的发票和收进来的发票差了三百多万，有从敏感区域进货，报关口岸太分散，整体税赋率偏低。”查理问：“那是什么意思？”小董说：“税局说让我们好好地写一份公司经营情况说明，星期一交过去。”“哪个税局？”“交行大钟楼前面那个——我跟他们说了，我们公司的主管会计才离职，现在只有我一个财务，星期一交不上来。”

小董其实比查理还大一岁，五官清秀，身材削瘦，也是长长的直发。不知是查理的审美注定他总是选这样的长相，还是偶然，总之跟平儿是有点像的。从小董第一次面试时，查理就决定录用她了，而那时查理的公司只有查理自己和司机小唐，小唐是同乡，不用说了，而这份只有两千多块钱的工资，小董居然也接受了，整天忙得像个八爪鱼一样，还笑呵呵的，可能是外边工作真的很难找吧，还是有什么其它原因，查理不愿细想，他已经过了那个好奇心旺盛的年龄。

查理说：“那怎么办？”像是在问小董，又像是在问自己。小董说：“孙总，这个报告我真的不会写。税局的人很客气，还给我倒了杯茶，说，那随便你们了，看你们是愿意把帐放在这里呢？还是转到下一个环节去处理。”查理苦笑了一下，笑容空洞的没有一点喜悦，说：“好的，报告我来写吧。”“那你记得星期一要交的哈。”“好，我写好了给你。”查理说完话把脸扭向了电脑显示屏。小董站在那里没动，没有走的意思。查理问：“还有什么事嘛？”小董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银行今年连号的新钱出来了，要不要换钱？”查理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说：“不用。”小董继续问：“那年终奖的工资表要不要做，大家都等着呢！”查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面无表情地说：“迟一点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