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七回一句‘天下同乐’。
杜鹃发糖,云雀给红包,礼成。
红包不大不小,银元五角,别小看这五角钱,按着伯力物价,可以换米三十斤,或者棉布十二尺。
驻军自然也有赏,但就不必一一来拜了,军官将校以及家属代表来就可以,年赏计入俸禄。
朱老七倒是想给现银,可惜永宁存银有限,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大年初二至初五,又有附近村屯派人前来拜年,不空手,都带着各色礼物,冻鲜鱼、野鸡、甚至野猪肉......
自然,朱老七的回礼更重。
黑水两岸村屯没有正式的历法,没有过除夕的传统,村屯以野草一枯一荣为一年,以月亮圆缺计月,以十二生肖纪年。
但今日究竟是一年中的哪一日,只有萨满知道,其他族民没记日子的习惯。
身为统治者,确定历法,广而告之,责无旁贷,所以这个春节意义不同。
当黑水两岸皆知《大明历》,数着日子同大明人一起欢度节日时,这片土地才真正属于大明,这片土地上的人才真正是大明人。
大年初六,拉哈勘测小队回转伯力,为春节又增添了一份喜气。
寨子里的人,无不对鞑子满腔恨意,朱老七确实在有意引导这种舆论风向,但伯力寨的不需要舆论引导,他们本身就同鞑子有仇。
实话说,他们就是朱老七引导舆论的最佳载体,将个体仇恨扩散为集体仇恨,久而久之,就会成为集体潜在意识。
朱老七同样高兴,六十几匹马的加入,使骑二团终于可以凑齐一个完整骑兵营所需,机动力量大大增强。
唯一可惜的,逃走了三人,萨哈连同郭尔罗斯的仇怨又多了一笔,为来年拉哈建寨增添了变数。
伯力议事厅,陶克明被推搡进来。
这货有点惨,于拉哈被揍又好一顿受冻,在回转伯力路上一直病着,险些噶过去。
虽然没噶,但现在看着也极度虚弱,整个人瘦了几圈,脸都脱了相。
“跪下!”
卫兵抬腿一脚踹在陶克明膝盖弯处,这厮便不自主跪了下来。
话说这货也是个奇葩,按说既然招供就该一怂到底,然而他不,此刻那股子蛮横劲又上来,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双眼直勾勾瞪向朱常瀛。
放下供词,朱常瀛淡淡一笑。
“陶克明,你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听他们说了,你是什么萨哈连罕王,我之前从没有听说过。你是汉人,凭什么来这里做王,谁封的?”
闻言,卫兵抬手就要揍。
朱常瀛摆了摆手。
“这还要多谢你们郭尔罗斯的两位台吉,没有他们帮衬,我这个罕王当真无人认可。但现在你也看到了,黑水两岸我做主。”
“嗯哼,你们卑鄙,你们无耻,你们偷袭,我郭尔罗斯迟早要报复回来的。”
“嗯,我等着。”朱常瀛将一封书信丢给陶克明,“回去之后,将这封书信交给布木布,他若要来,本罕欢迎之至。”
陶克明闻言一怔,“你要放我回去?”
“怎么,你不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杀你,如同捏死个臭虫。留着你,只不过是为了送信,你倒也不必谢我。”
陶克明扭动身体,“能不能给我松绑,我要看看书信内容,不然我宁愿死也不送。”
“给他松绑!”
陶克明双手恢复自由,稍稍活动,捡起书信。
书信没有封皮,写有汉蒙双文。
看过,陶克明一脸惊讶,“你还想同我郭尔罗斯做生意?”
“不可以么?你说你们郭尔罗斯开春会饿死很多人,我手中有粮,有什么不可以的。”
陶克明就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转,憋了半天,方才疑惑道,“你会这么好心?”
“你误会了,不是好心,只是交易,马换粮食,这很公平。信中所写清清楚楚,你仔细看看,布木布不同意也无所谓,横竖饿死的不会是我。”
陶克明仔细看过信件,“条款这般多,我家台吉未必会同意,而且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你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换个人送信!”
“我送,我送。”陶克明急忙改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伯力有这么多粮食么?”
“你看看外边的货船,三艘船就能满足你们郭尔罗斯一月所需,我有必要骗你吗?”
“为什么?”
“你没听清楚么?要用马来换,伯力需要的自然是马!”
说完,朱常瀛示意卫兵将陶克明带出去。
待这厮被带走后,朱常瀛问一直在旁站着的柳敬开,“你说郭尔罗斯会与我们做生意么?”
“殿下,臣以为有可能,鞑子数次犯关,不就是要逼迫我大明开互市么。几百年邻居了,没他们我大明人会活的更好,但没有我们,他们就活不下去。几百年打来打去的,死的人多了,不还是生意照做么。”
朱常瀛不尽然同意,“那不一样,以前是在我传统汉地边界打,而现在我们则是出来打,是在挤压鞑靼人的生存空间,以利诱惑未必有效果,不过试一试总没有错。”
“殿下,这个陶克明因为经商缘故,所知较多。他的供词中有一点也值得推敲。”
“哪一点?”
“科尔沁明明与建州联姻但却与叶赫联系紧密,尤其在物资交换上。”
“这也不奇怪吧,建州膨胀过于迅猛,自己还不够吃呢,哪来的东西交换。而叶赫背后有谁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就是原因所在了,臣以为科尔沁同建州走的越来越近,并非源于经济利益,而是有其他原因,比如制衡某股势力。”
思索片刻,朱常瀛微微颔首。
“你的推测极有可能,我记着早年间女直诸部组建联盟共同讨伐建州,科尔沁首领奥巴也曾派兵参与来着。总之,鞑靼人也不愿意见到建州强盛就是了。”
“正是这样,臣想,科尔沁要抗衡的势力一定不是大明,那么就应当出自于鞑靼内部了。”
闻言,朱常瀛眼眸一亮,“不会是那个自称草原共主的家伙吧?”
“极有可能,臣以为应当详细调查,弄清楚鞑靼各部之间的利益冲突,或许也有拉拢鞑靼部族为殿下效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