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
卡尔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冷汗感到莫名其妙。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了他们一跳。一位老妇人——她瘦小的身躯裹着一条破旧的披肩,穿着一条经典的俄式长裙,头也包了花花绿绿的头巾——踱步出来。那张枯槁的脸布满了惴惴不安的神情,目光在两个士兵之间转来转去。
“德国万岁。”卡尔声音粗重,想用这样的话语试探她会不会听德语。不过这样也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傻。
老妇人保持沉默,身体颤抖着,手绞着她那条旧旧的红白围裙,很紧张的样子。
弗里施见到是一个看似无害的平民,胆子大了,走进了房间。“其他人呢,老奶奶?别装傻了。”
“她听不懂德语,”卡尔拦住了弗里施继续前进的步伐。“你个大傻子。”
“噢,好吧;也许我们应该‘鼓励’她合作?”弗里施指指他的步枪。“应不应该?你是老大!由你决定。”
“去你的,子弹这玩意你留着自己吃吧。”卡尔视线转向那个老奶奶。“其他人呢?只有你在这里?”他用俄语说,态度温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其他人都撤出去了,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全村人都走了?那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生活;我不想走。”
“她说她是唯一剩下的了。”卡尔用德语转述道,“她不想离开这里。”
弗里施撇撇嘴,抖着腿,一副轻浮样儿,很讨人厌的样子,难道他不知道吗。“典型的固执老太婆。你咋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你咋知道她是不是在等着她的红军同志回来伏击我们?”他又溜去前往阁楼的楼梯,研究那个活板门。
卡尔瞪了弗里施一眼,可惜只有一个爬上楼梯的后背收到了他的目光。“因为我不像你,我会说一些俄语。”他叨叨着,又转头看向这个苏联老奶奶。“我们只需要搜查一下你的房子,然后我们就会离开。”
“这里什么都找不到。”老妇人抿了抿嘴唇,看向另一间屋子墙上的照片。“求求你们,年轻人,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的。”
“我们拭目以待咯,”弗里施意外的很能干,设法撬开了阁楼的门。当他把头伸进去时,一团灰尘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也许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老奶奶!”
“我能给您泡点茶吗?这是我能做的最起码的事情。”看着弗里施爬上阁楼,老妇人忽然发起提议。
泡茶?是不是要在茶水里面下毒,然后把他们毒死?或者更厉害点,在井水里下毒,把他们这些要临时驻扎在小镇里的敌国士兵全部一网打尽。卡尔很难不把思维偏向这些猜想,世界是由一个巨大的阴谋构成的!
“不,不用了;不需要,谢谢。”
卡尔果断拒绝。
老妇人张开嘴想说话,但从阁楼上楼梯处传来一阵靴子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讲话。
“嘿,施瓦茨!看我发现了什么!”弗里施嗒嗒奔下楼梯,高举着一本蒙尘的皮革装订书。他瞎翻着书页。“快来看快来看!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某种日记……用西里尔文写的!”
一本日记?它可以是任何东西——一个家庭记录,一本无害的诗集……或者是一份游击队活动的记录。他冲向那本书,手在发抖。
“给我!”
他怒吼着,从弗里施手中抢过书。那个老妇人瑟瑟发抖,一滴眼泪从她皱巴巴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我自幼受苦 、几乎死亡。我受你的惊恐、甚至慌张。
主耶和华阿、我的眼目仰望你。我投靠你、求你不要将我撇得孤苦。
从我幼年以来、敌人屡次苦害我、却没有胜了我。
我心里的愁苦甚多。求你救我脱离我的祸患。
求你看顾我的苦难 、搭救我。因我不忘记你的律法。”
不是日记,不是家庭记录,不是诗集,不是活动记录,而是一本……圣经。《旧约圣经·诗篇》
卡尔再次想起了他的祖母,她就是这样夜夜颂着经文哄他入睡的,他不懂,所以听这些颂文可以很快入睡。
现在、现在,现在慕尼黑怎么样了?他的祖母现在怎么样了?
“……你应该走了,”他终于低声说道。“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老妇人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这是我的家,”她用俄语重复道。“我还能去哪里?”
“算了,没事。你待在这里,我不会把你告发出去的。”
“天哪,谢谢您……”她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相触来划十字,以象征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其手势则是自上而下,然后从右往左,划了个十字。“我不知该怎样谢谢您……愿主保佑您这样勇敢善良的小伙子。”
“走吧,弗里施。”卡尔拉住弗里施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啊?等下,我们就这样走了?!那这个老太婆怎么办?”
“你少管,我自己处理。出了事,全赖我,不关你的事。”
“行吧……”
当他们走回泥泞的街道时,风吹过来,空气仍是凉丝丝的。卡尔偷看了一眼房子。那个老妇人站在门口,一个矮小的身影被大门口框住。她的目光追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