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美的幻想就是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天色是一片晦暗。战斗结束,双方士兵全部战死,他也奄奄一息、半死不活,躺在狭窄的战壕中,身旁是敌人和战友的尸体。
于想象之中,他后背泡在小水洼里,浑身被泥水浸湿,微睁着双眸一直凝望着天空,感受自己生命逐渐消逝的感觉,最后清醒地死去……
感觉圣保罗大教堂哪一点都不如科隆大教堂好,不够宏伟壮观,就像双方代表的国家一般,英国哪里都不如他最亲爱——最美丽的——大德意志帝国。
还有就是,神圣的玩意现在会让他感到不快,光是看着就已经很叫人不舒服了。卡尔驻足在这座拥有丑陋圆顶的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前,内部的长椅排成一排,像墓碑一样毫无乐趣。
一旦进入,丑恶的教徒们就会拿着捐赠盘要求他捐款,甚至可能会看出他非人类的吸血鬼身份,随即大喊着叫嚣要用圣经、圣水与银十字架净化他;抑或是直接消灭他,用银制子弹击穿他的心脏。
“您也信教吗,米歇尔先生?我还真没有看出来。我以为您也是个无神论者。”
无神论思想在近年来是个时髦词汇。埃莉诺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卡尔则假装没有听见。在外遇见认识的人是件麻烦事,他不想陷入无意义的嘘寒问暖里。
然而这个心理医生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没眼力见地跟上了他,并肩而行。像是故意的,卡尔不相信一个心理学专业的人能看不出这明显写在脸上的不耐烦。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路过,我来打个招呼。工作时间以外也要关注工作对象的情况,不是吗?”埃莉诺没用“病人”一词,只是把他称为工作对象。
“你最近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补充道,也没有用敬语。
卡尔嗤之以鼻。“有这么明显吗?”
“有一点点。”
“真是细心,”他答道,“我想你是要我吃点药什么的吧?”
埃莉诺不像那些热爱打扮的年轻姑娘一样穿长裙、披着齐腰长发,她仅是穿了套黑西装,白色t恤扎进长长的西裤里。她甚至剪了一头大胆的短发,黑色加深褐色的挑染。但这干练的打扮很适合她。
“也许吧,”她平静地说,“但我更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分心。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你什么关键的话都不跟我说,我又如何从这些犹如拼图的碎片中拼凑出答案呢?我又该如何帮到你呢?”
“分心?真是个荒谬的词。我又不是小孩子。”卡尔把大拇指插进大衣衣兜里,另外四根手指露出。他习惯这样子揣兜了。“温莎医生,我很感激你的关心,”他说,“但我向你保证,我完全有能力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
“对不起,卡森。你看起来不像。”
“你对此了解多少?你只是了解了皮毛而已。”
“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你,倾听你,而不是评判。”
卡尔脚步顿了一下,转身面对她。
“现在,温莎小姐,请你原谅,我还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