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昭被怼的哑口无言。
“将军,将军,我们那些卤盐......”
萧辰咽了一口唾沫,回身看了看那几个商人。
月光下,几人披头散发,身上的泥土早已干瘪成了鳞甲。
“欧阳将军,劳烦你去我帐中,取银钱付给他们。”
“额......常侍想要给多呢?”
欧阳僧宝抬眼看了看萧辰。
毕竟是萧辰自己的银钱,那一兜子钱也经不住付这么多钱不是。好心是好心,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吧。
“有多少......就给多少吧!”
“哎呀,真是遇到好人了!”
几人听后皆跪地叩首。
“我等谢过萧常侍!”
萧辰听后摆了摆手。
“下个月的盐,就先......不要送了。”
扔下一句话,萧辰转身走了出去。
这日晚间,酂城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易琼站在城墙上朝下面望着,只见火把是左一层又一层。
真是纳闷了,那索虏到底有多少人马呢!
“报将军,三处城门外皆有敌军,我们该如何应对还请将军下令!”
“还能如何应对......”
易琼闷声说了句。
“告诉各处将士,没我军令,断不可贸然出城!”
“五十步内,可以弓弩击射。”
“若他们杀到城墙下,或用火油,或用滚石断木击之!”
“得令!”
城下的北军可不管你这些,接连的攻城拼杀打得城内守军不敢闭眼,更别提休息了。
喊杀声持续到了天明,易琼靠在城墙上的一角,两眼通红。
“将军,将军!”
“敌军冲上来了吗?”
易琼慌忙起身查看。
只见城墙下遍地都是箭矢、石头和木头,各色兵器和火把器具交错从横。
当然,还有百十来个北军的尸体躺在下面。
易琼见状缓了一口气。
“敌军退了?”
“回将军,敌军已于破晓时退去。”
“不过......”
“嗯?”
易琼瞪着眼看了看他。
“不过城墙上已没有多少箭矢了。”
“滚石断木呢?”
那将士听后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索虏大军于深夜攻城,到处举起的火把可是将城墙上的守军给吓破了胆。
于是乎也不管砸不砸得到,射不射的中,就是一通放箭、扔石头御敌。
易琼再次看了看那些尸体,都在城墙根儿十数步之外,与其说是被守军砸死、射死,更像是敌军撤退时被马匹踩踏而死的。
而城墙的守军也有些许伤亡,多是被箭矢刺死。
“去看一下各处伤亡!”
“是!”
没一会儿,将士便奔了回来。
“禀将军,我军伤者两百三十人,阵亡一百五十人。”
“传令下去,将死亡将士于城内焚烧,待城外平安后再行安葬。”
“是!”
“还有......”
易琼看了看那个将士,附耳又嘱咐了一番。
照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方是攻城,可战亡人数却和守军的损伤差不多,而且有如此优势竟然还连夜退军了!
这倒是让易琼有点儿吃不透。
难道说那索虏是故技重施?
打了酂城一下又奔去阴县或者筑阳城了?
城外西北方向,只见浓烟滚滚。
易琼见状赶紧找人来,分了四路,给阴县的蛮族将领和柳元举送信。
可是直到傍晚,四路送信的人竟没一个回来的,而是一个满脸是血的蛮族士卒被侍卫带进了城。
“将军,此蛮兵说要见您!”
“汝将领吾邪骸现在何处?”
易琼来到蛮兵面前,神色紧张。
“我军城寨已被索虏烧毁,将军已于晨间战死在城寨!”
“什么?”
“我......我侥幸逃脱至此,还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援筑阳啊!”
“筑阳?”
易琼如何也不敢相信,看来那索虏果真故技重施了!
“索虏真去筑阳了?”
“我在河边偷偷听到,那索虏说......”
“说了什么?”
“说......说酂城守军,愚钝至极......”
易琼听后眉头紧皱。
原来,昨夜的索虏骑兵不过三千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奇人用的计策,将火把摆成一排,困在木杆上,再让每个将士两个肩膀各自扛着一根长长的木杆,骑马前进。
而城墙上的守军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军,只见着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想想,三千来人,每人就算是举着十只火把,人数也能充到三万人,而城中守军,加上柳庆远派来驰援的三千人,最多也只有八、九千人。
至于怕还是不怕,只有当晚站在城墙上的守军将士自己知道了。
门外的将士忽听得屋里传来一阵嘶吼声,那声音怒不可遏,仿佛要奔到天上和玉帝理论一番才肯罢休!
只见易琼面红耳赤,吓的身旁的侍卫和那个蛮兵全都埋头跪在了地上。
“奸诈索虏!”
“我誓灭汝!”
却说筑阳城外,真真儿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波图头顶银盔,上面竖着一根青色翎羽,胯下是一匹黑骏马,蒙着铁面罩,就连马匹的两只前腿也被一副铁甲帘子遮的严严实实。
只见那匹黑马稍稍挪了几步,将侧边的正中央让了出来。
此时,一匹通体散发着银光的白马从后面缓步踏来。
再看马上,一顶古铜色的盔胄上竖着一根彩色翎羽,盔胄缝隙间,黝黑的皮肤裹着一双嗜血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筑阳城门,而后微微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世子,一切已准备妥当。”
“嗯,那就让他柳庆远见识见识我北国精锐吧!”
那人右手一挥,只见一旁战车里的木梯上,旗手跟着左右挥舞着彩旗。
大军身后,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二十余座抛车来到了阵前。
“父亲你看!”
城墙上的柳元举指着抛车唤道。
柳庆远立在那杆绣着“柳”字的大旗下,目不转睛。
“快,护送父亲到内城!”
柳庆远摆了摆手,依旧望着前方。
“父亲!”
“敌军来势汹汹,那抛车一旦过来,我外城必将不保!”
“父亲还是快快回去才是啊!”
只见柳庆远怒目横眉,毫无离开的意思。
“父亲!”
看来他这是要死守外城了,这可不行,别说一个筑阳城,就连整个雍州都需要他这个老将军才能镇得住!
柳元举见父亲毫无移动的意思,便叫将士或抱或抬,硬生生的将柳庆远送回了内城。
随着绳索脱落,沾满火油的滚石燃着火焰撞进了筑阳城中。
一时间,灰土飞扬,遮天蔽日,求救叫喊声不绝于耳。
柳元举一躲再躲,只觉得耳鸣阵阵,直到头顶的城墙垛轰然崩塌,自己也便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
外城大门处,有一张长约十余丈的木棚,遮挡着下面的敌军缓缓行来。
城墙下,有张弓搭箭击杀守军者;有架起云梯冲上城墙砍杀者;还有立在云梯上朝着城中射弩抛石者。
再看城内守军,或是站在墙垛中央举起石块向下投射;或是泼出火油烧得敌军哭喊嘶嚎;亦或是手持长枪将爬上城墙的敌军一个一个穿破胸膛......
如此情形,有一诗记:
北岸火光烧云天,长朔饮血刺甲穿。
成败谁问碎尸骨,淯水阻塞慰长眠。
城门下敌军齐声叫着号子,“砰......砰......砰”的撞着柳庆远的心房。
开国老将、飨食千石的重安县侯,无数次在战火里拼杀的南国武将,看着眼前的失利势头,他再也忍不住了。
此时的城门就要被攻破,没有主帅在指挥,军心必定会涣散。
于是柳庆远带着贴身侍卫,来到了外城的城墙上御敌厮杀,趁机将柳元举救回了内城的内堂里。
临近傍晚,城墙上已经分不清敌我,唯有铁甲碰撞的声音和那一刀刀猝不及防的挥砍声不绝于耳。
“左右两翼,都已杀过去了吗?”
司州牧元怿,望了望西边的夕阳问道。
“回世子,两翼共计四万余人,已分别进攻了四个城门。”
“既如此,我为何没有见到城破?”
“回世子,筑阳城乃是柳庆远起家之所,经过他数年修葺,早已是固若金汤!”
“我军抛车虽已砸破城墙,但据士卒奏报,城中守军仍有五万余人......”
“什么?五万余人?”
“他柳庆远前番已元气大伤,又如何突然来了这么多兵卒!”
“世子,在来筑阳途中我接到了一封密报,信中说柳庆远趁着休整之机,将那些卸甲士卒重新征用,更有蛮族草莽自行投奔,想必今日之敌,多为补充兵员!”
元怿听后瞥了一眼波图。
“既有此报,为何不早说!”
“世子恕罪,末将不知信中所述是真是假,若是因此乱了军心,末将便是千古罪人!”
元怿咬着牙,气的脸上直哆嗦。
不过话说回来,波图也是好意,既然是声东击西,就要打的迅猛,若是因为一封书信就迟疑不前,必会贻误战机。
“如此,你就在此跪候,等着我回来,取你人头吧!”
“驾!”
元怿甩起长鞭,便飞奔了出去。
“世子不可!”
“城中守军如何布防还未可知,世子切莫轻敌深入啊!”
波图连忙起身,试图上前阻拦。
可终究是被身旁的几个将士按了下去。
看来自己只有等着被屠杀的份儿了。
思量间,猛地看见一股南军队伍,一路劈砍开路,冲破了前面万余人的攻城队伍,直奔筑阳城门而去。
“不好!”
“有援军!”
身旁的将士还没缓过神儿来,波图已跨上战马,奔了出去。
也不知是几辈子的缘分,或者是深仇大恨,波图和易琼再次遇到了一起。
没等波图冲到城门下,易琼便勒住了缰绳,而后回过身来。
二十步之外,二人互相凝视。
易琼眼里的血丝几近迸发出来,朝着波图大喝了一声!
“蛮狗!拿命来!”
正所谓:
旧恨添新仇,横眉不作休。
相顾万籁平,誓斩一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