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村里有一家人过事情,锁呐整整吹了一早上。
本身黄土高原就很荒凉,那单调的黄色土地,起伏的山丘,在广袤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寂寥。
再加上这唢呐声,更显得凄凉无比。
不知道是怎么呢,我和母亲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唢呐声,这唢呐声总是能让我想起一个人。
在村民们眼里,他是全村长得最丑的男人,但也是最有福气的男人。
他个子矮小,那腿就像两根短木桩,支撑着他那瘦小的身躯。
脸也不好看,呲牙咧嘴的,眼睛细小,仿佛总是难以完全睁开。
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挂着两个小酒窝,这算是他唯一的可爱之处。
他极其木讷,很少主动与人交流。
别人问一句,他才答一句。他几乎从不主动和人搭腔,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的婆娘,却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
个子挺拔,身材婀娜,肤色白皙得如同新剥的鸡蛋。
梳着一条粗长辫子,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辫子一摇一摆,真是风情万种啊。
她不仅长得美,而且还说的美,一张口,像是百灵鸟在歌唱。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听了就心生欢喜。
她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大人小孩没事都喜欢往她家跑。
她家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他会吹唢呐,常年跟着乐队走事。
附近村子里有什么红白喜事,少不了他。
他跟着乐队一起吹,那唢呐声在他的吹奏下,仿佛有了生命。
最精彩的是他的单人独奏。红事也好,白事也罢,每每遇到至亲的人单点的曲目,基本都是他吹。
他站在一条长木凳子上,敞着怀。
两腿保持肩宽的距离,手里握着唢呐,正着吹,倒着吹,卸下前面的喇叭也能吹。
一会儿噙在嘴里吹,一会儿插在鼻孔里吹,一会儿一只腿站立也能吹。
那姿态,那神情,仿佛他整个人都与唢呐融为一体。
白事的时候,他吹的是悲曲,那音乐从唢呐里流淌出来,如泣如诉,听得人眼泪潸然,悲从心起。
仿佛那唢呐声能将人们内心深处的悲痛都勾了出来。
让人沉浸在无尽的哀伤之中。
红事的时候,他吹的是喜曲。
他嘴巴一呼一吸,大脑袋一摇一晃,仿佛数只喜鹊立于枝头正在闹春,众人听了心生欢喜。
那欢快的节奏,热烈的旋律,能让整个场面都充满了喜悦和幸福的氛围。
他怎么吹得那么好呀,听说是他自学的,没人教他。
没事的时候,他就拿着唢呐,站在峨嵋岭的最高处吹。
风听,鸟听,牛羊听,路过的云朵也听。
那唢呐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仿佛在向天地诉说着他的心声。
别人种庄稼,都养的是牛。性子孱,慢吞吞的,好驾驭呀。
他偏不,养来换去不是骡子就是马,体型高大,性子极烈的那种。
有时候他从南坡下来,牵着牲口,远远看去,他就是一个小黑点。
我特担心那牲口一抬蹄,一发脾气,把身材矮小的他踢下山坡,那还了得?
奇怪的是,那些牲口一直在他的手下服服帖帖的,从来没出过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