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咏是气得无以言表。
辉呆住了,老实巴交的咏竟然不顾脸面下了逐客令。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辉这才想起给敏的许诺,硬充好汉,盛气凌人地对敏说,“走吧,先住五星级酒店去。”
“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啦。”敏不屑地说,“你不是说这里是你的房产么?怎么还要去酒店,还住五星级的?妈的!臭你奶奶的!”
敏禁不住又放粗口了。
辉不情愿地放下架子。不,他本没有什么可显摆的架子。嬉笑着对敏说:“敏,走吧。我原本只是想省一笔费用。想不到被芬这婊子阴了。我们不跟他们计较。自古道,进一步逼虎伤人,退一步天高地阔。”
我听到辉这样振振有词,不禁想起引狼入室的悲哀。
我朝着咏忏悔式地说:“咏,我亲爱的老公。是我的不检点,才让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
咏一贯宽容,这时却故作姿态,顾左右而言他:“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苍蝇不沾无缝的蛋。你怎么创造一个‘机’让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呢!你真是太不检点了!”
敏感到无地自容,霍地站起身来,转身要走。我忙拉住她说:“敏妹,你不要走,要走的是他,我的无情无义的堂哥。”
凭良心说如果不是辉这寡廉鲜耻,背信弃义,我是不会,也不应该赶他走。作为堂哥,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怎么会赶他走呢。
辉提着蛇皮袋走了,咏礼节性地送他到小区门口。
这场戏就这样谢幕了。
第三场戏的主角是我。敏留下了,芬回来了。她俩就成了这场戏的配角。
我为她们唱一首歌。歌名忘了,依稀地记住几句歌词。可能是我“追情”时,经常由这首歌伴舞。这首歌让我记住了一个又一个舞伴。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
说是我为她俩唱,可是当我刚起个头,她俩就参加合唱了。我们三人含泪唱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都是在滚滚的红尘里追逐我们所认定的“情”。而且不辨青红皂白痴痴情深。追到头来只落个藕断丝连红尘怎看透!
芬,擦把泪,嘤嘤地说:“我拿青春赌明天,缀学偷渡去梦想中的国家。哪知的追求如浮云流水,在‘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中成了残花败柳,被人抛弃如敝履!”
“臭他妈的,”敏迸出一句口头禅,“我岂止是拿青春赌明天,我是挣扎着追逐明天。年纪小小的我就自理生活,还要在父母无穷无尽的争吵中找平衡。小学没读完,就到鞋厂里当童工。虽然我身高体壮,像是瞒过了年龄,其实老板早就看出破绽,就是图个便宜而已。我的美貌和姣好的身材,成了口中仁义道德,心中五颜六色的那些伪君子的争夺的玩偶。我连一半清醒都没留,醉生梦死至今才顿悟!”
“我是幸运的,”我接过敏的话头,“在滚滚红尘中‘追情’,经历了恩恩怨怨,经历了人间多少忧伤,终于在情场中潇洒走一回。”
恰在这时,咏听到我动情的歌声走出房间。我搭上咏的肩,揽过咏的腰,跳起了慢四步,动情地说:“在我‘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的时候,你的真情呼唤,你的真情追随,才使我下定决心改邪归正用真情换此生。”
舞曲响起,敏和芬随着舞曲跳起来。看到敏和芬化干戈为玉帛,我高兴极了。四个人轮流为舞伴,在不大的厅里潮起潮落般地和着优美的曲子舞翩跹。曼妙舞姿谱写出我们青春的乐章。和谐的气氛渲染了我们青春友谊的深情。
几曲舞罢,芬拿出新领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说:“我摆脱蛇头的控制,回到了祖国的怀抱。我将开启真正的追求之路。现在我可以不当花瓶,不当小蜜,更不当那些伪君子的情妇。”
被芬鼓动起来的敏,唏嘘地说:“他妈的臭美。”敏看到芬不解地看着她,忙解释说,“我不是说你。这是我改不掉的口头禅。这句臭美骂的是辉。他常常在我面前眩耀他的外国国籍。就是这华人身份把我的追求引邪恶的路。辉诱我用假结婚的办法,签证出国。我差点上了贼船。”
“辉是用假难民的身份办的,”芬卑夷地说,“这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在国外做的丑事罄竹难书。辉用假结婚的手法骗色骗财已经是好几个了。”
“妈的,”敏在口头禅后加了句,“我还好回头是岸了。”
“我的追求路也是不平坦的,”我痛定思痛,“为了追到婚外情,剑用开鞋店为诱饵,把我紧紧地撮在手里。更恶劣的是,他利用办鞋面厂的机会把我和他共有的鞋店资金移作鞋面厂投资,侵占了所有的股分。剑占有了我,掏空了鞋店,还要在工厂胡作非为。结交这样的恶人真让我后悔莫及。”
“真他妈的,”敏又曝了个粗口,“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呀!现在我已经为‘结婚’花费了上十万。辉真贼!”
“我何止上十万!”芬哭丧着脸,“一步错步步错,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是千真万确的。不过恨不到别人头上,要恨就恨自己的贪欲。”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我又情不自禁地哼唱,“聚散终有时。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幸好我看透。”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幸好我们看透。”芬和敏跟我一样改了一句歌词,还挺得意地对我笑笑。
我劝敏跟芬一起住,暂时摆脱康和辉的纠缠。敏同意了。我芬敏形同姐妹,同上班,齐下班,一起回“家”。
“家”是温馨的。敏晨起做好早点,咏为我们备齐了晚餐。除了赶工加班,三姐妹回“家”会围坐茶几品茗追思往事。最多的话题是追悔。
芬的追悔最深刻,因为她受的伤害最深。她看似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我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上了大学算不上校花,也是班花。可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我背井离乡,抛下父母弟妹,去追求我所要的奢侈的生活和西方文明。结果是铩羽而归,无颜见父母乡亲!”
芬擦擦泪,接着说:“我准备今年回家过年,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丑女儿更要见父母啦。让他们骂骂我,最好是狠狠地打我几下!”
我拍拍芬的肩膀,再竖起大姆哥和蔼可亲地说:“不忘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不忘生我养我的父亲母亲。浪子回头金不换。‘浪女’回头真金也不换!”
听了芬的追悔之词,敏也垂泪说:“没羞没懆的,我的父母,不配做人父母。但又一想,子不嫌母丑,再说我犯的错也不比他们少。我哪有权利指责讨厌他们。今年我也回到父亲身旁,尽为他养老送终的责任。我还要上《等着我》寻访我的母亲。”
我一样拍拍芬的肩膀,再竖起大姆哥和蔼可亲地说:“知父母者莫若女。父母离异对子女的影响的确很大,但敏妹的独立自主的性格也令人可亲可敬!”
终于有一段平静安乐的生活,工厂也缓过一口气。量产平稳上升,质量稳步提高,回款按时到账。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台戏很出彩。三个男人被排除在外,排除得干干净净。
说是排除得干干净净,其实康和辉还是留着一条尾巴。康还有技术股分,辉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分。在三个女人看来,这“股分”让她们牵肠挂肚,生怕哪一天康和辉借此横生枝节。
果然不出所料,康提出放弃技术股,要提出他所应得的股分分红和业务费。康前脚走,辉后脚就到。辉说他要回他的国,所以要立即撤资。
我断定康与辉是约好的,想以此要挟姐妹们,让我们回到他们所设置陷井里,任其揉凌!
我岂能让其阴谋得逞。我对康说:“你自愿放弃技术股,不要不劳而获的钱,难能可贵。但是技术股分红和业务费两者不能兼得。你担任的技术厂长责任书中明确规定要负责接洽业务。所以你不能再拿业务费。另外前期工厂清算中查出你有收业务回扣,这些回扣款将在你退技术股分红中扣回。”
在康发?的时候,我转向辉,冷冷地说:“辉哥,你要撤资,这是你的权利,请你在三天内提出书面申请,我们会按《公司法》请律师事务所办理。”
我特意在“我们会按《公司法》请律师事务所办理”这句话中的‘我们’二字加重了语气。因为如今我们三姐妹一条心,会共赴难关,攻艰克难。
康与辉垂头丧气地走了。几天后他们都办好了退股撤资手续,拿走了他们该拿的钱,留下臭名声在厂史上。
我怎么这么轻易地填补了资金的缺额呢?这可要感谢芬和敏了。
原来芬在国外当了几任“小蜜”,积攒了一笔钱,因为她觉得这钱不干净,所以就不想动用它。现在所有的遮羞布都已经折撕得干干净净,被逼无奈就拿出来用了。她说,此时不用返待何时!
敏呢从做童工开始就默默地攒钱,除了资助赌鬼父亲一些钱外,其余的全存在银行。所以她一下子就拿出了十分可观的款项,而且是轻而易举的!
芬和敏各出资各占百分之二十的股分,加上我用私房钱加鞋店撤资拿回的钱顶替了剑的百分之二十股分。
三姐妹决定改厂名为《姐妹花鞋面加工厂》。
挂牌那天咏送来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思前想后参破青春美与丑”。下联是“追根溯源看透人间理与情”。横批是“姐妹花开”。
唉,我想还是改一改老对联好“爆竹一声除旧,工厂万象更新。”
春天来了,在阳台上我依偎在咏的身旁。咏放下修剪盆景的花剪,指着他最心爱的那盆小叶榕树说:“榕树是寒冬也不落叶的,它始终是绿绿葱葱的。每当修剪的时候,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我觉得为了保持它的形,而伤它的叶,真是不得已而为之!”
咏亲了亲我,把我抱得紧紧的,来一次从没有过的浪漫!
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以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