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的人死了、他就死了(1 / 2)

他撕开了混沌,撕裂了时间,只为换取世界的毁灭,他的毁灭,让死亡的时空崩溃、灼烧,让静默的宇宙为之颤抖。

他的自由死亡。

他的自由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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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蝴蝶,对不起啊,我游不动了......

《植物梦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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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吕雪途张开唇。

......

心脏。

——生命的核心。

在这个被诸神篡改的美丽童话中,心脏被替换了位置。花环成了白雪的心脏,春之神——

是冬神的心脏。

王后,是祂。

魔镜,是诸神。

王后将白雪的心脏煮了,撒上盐,吃掉。

祂将春之神“煮了”,“撒上盐”,“吃掉”。

生命的核心被残酷地剥离了。

诸神不是采用粗暴的拷打或者肉体的折磨,而是采用更加精致、更加险恶的酷刑,这是祂们想得出来的最恶毒的酷刑——以无限与死亡杀死精神与爱情,实现内在的绝对毁灭。

冬神被安置在完完全全的虚无之中,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空无之境,他无数次见证所爱之人的死亡与腐烂,无数次循环重复,处处如此,一直如此,杀死了生命的一切意义......

直到精神与爱情的真正消亡。

......

“嗯?”小骷髅人抬起头看向吕雪途,“你是第一个这样叫我的人呀。”她笑着说,她的笑容不是在脸上的表情里,而是在空洞的眼眶里。

“你为什么叫心脏?”吕雪途说话时声音慢慢的。

春神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从我有意识起,我的名字,对应的词就是心脏啦。”

......

一个热情而短暂的春天快要结束了,她已经伤痕累累了。

小骷髅人坐在秋千上,空洞的目光看着他们。

“我们要走了。”林羡说。

“下次还会相见。”冬神微笑着说,他的情绪好像很少,目光总是安宁、慈善,那目光的内核深处藏着一个理想的世外桃源。

吕雪途看向他,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一件什么事。最后,她说道:“你会一直、一直等待她吗?”

冬神朝小骷髅人那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垂下了眼眸,“明年的春天总会到来的。”

“每次的故事结局都是如此吗?”

他的微笑同时覆盖千万新生与死亡。“是。”

春神的死亡与永恒静止的白色,是一次轮回的时间的刻度。轮回没有终结。正如...诸神对西西弗与坦塔罗斯的惩罚永无止境...1

“再见啦。”七个小雪人在雪地上站立,留下浅浅的小雪坑。它们以最后的石头味的目光与辣椒味的笑容道别。

吕雪途的微笑闪闪发光。

“再见。”她说。她最后地望了他们一眼,然后垂下了目光。

再见。

......

风穿过大地形体的冰雪,使它的裙边飞扬,白色的,像鸽子,像手帕,像婚礼的白色头纱。

吕雪途的头上像戴了头纱。她垂着眼眸,看雪地在靴子的挤压下变形,看足迹留下花瓣。

他们在雪色中漫步。

“我累了。”她牵着林羡的手,声音很慢很浅。

于是雪地上的花瓣只留下了一串。

吕雪途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很久没有说一句话。

“林羡。”

过了很久,她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

吕雪途缓慢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吐气,“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的生命,都是层层叠叠的死亡与重生吗?就像...”她说,“风车一样。”

林羡的目光沉寂地望着远方,白色的雪原依然一望无际。他步态很平静,他们仿佛进入了死亡时纯粹的白色世界。这里太安静了,能听到的只有他们的心跳。

“是吧。”他说。“生命是一场漫长的葬礼。”

吕雪途睫毛轻颤,“你相信爱吗?”

“相信啊。”

他的语气太过轻佻了,用着一种不免残酷的戏谑态度说道。

吕雪途沉默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眸,缓慢地伸出指尖,轻轻地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

“我可以听见,”她说,“你的心潮的流动。”

“你的真实的你,”她的声音很缓慢,“和你假装出来的你脱了节。”

沉默诞生出了极端的美丽,千万只暗黑嗜血的蝴蝶沉寂在他的心潮中,不过是已经死亡的标本,却也可以称作——蝴蝶博物馆。

林羡却轻笑了一下。“是么。”

“你不相信我吗?”吕雪途的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说话时一点一点的,她的手指像弹钢琴似的在他的胸前掠动,最后,手心停在了他的心脏的位置。

“我可以听见的。”

“那哪个是我?”林羡没什么反应,“真实的我,还是假装的我?”

吕雪途还在倾听他的心脏,“都是你。”她很轻地说。

“所以脱了节吗?”他说,“会脱节吗?”

吕雪途很慢地摇了摇头。

她眨了眨眼睛,“再说一点。”她说。

“没话说了。”

林羡十分冷漠。

“有嘛。”她的头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很痒。

“没。”他无动于衷。

“你心跳的好快。”

吕雪途不动了。

“是吗?”林羡轻佻地笑了笑,“是我的心跳吗?”

人类的心脏真是一块敏感的肌肉。

吕雪途一动不动。

“其实我听见了。”

他们的心脏相贴。吕雪途的身体微微前倾,她的头凑近,亲了一下林羡耳后的肌肤。很轻轻的一下。

林羡顿住。

她又躲了起来,埋在他的颈窝里,不敢动了。

“你的心潮,很安静。”她的气息很温暖,“像蓝色的流焰和沉睡的蝴蝶。”

“和别人的不一样。”

“每一个人的都不一样。”她又说。”但所有声音又都是一体的,它们构成了生命的音乐。”

吕雪途沉浸于倾听中,她仰起脸,思绪如梦非梦,“天空的草莓色好漂亮。像夕阳。”

不过,不是草莓色,而是鲜艳的血红色。

林羡沉默了一会儿,“别漂亮了。”

“他快要爆炸了。”

“啊?”

林羡眯起眼睛。太阳表层的血像煮沸了似的,接连不断地泛起泡沫,泡沫摇摇晃晃,缩小变大成闪烁不定的眼睛......好像快要融化了。

“吕雪途,先下来。”他说,神情好像有些肃然。

吕雪途踩在雪地里,她的瞳孔的绿色呆滞,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她看见一双金色死神的翅膀在闪烁。

万物在雪白之上,洒上了红色的血光。

林羡的手心里出现了一把金色锤子。它低垂下来。吕雪途看见它爆发出金色的光球,悬在半空中...向上向外扩张,直至包裹太阳...把太阳吸到它里面去。

地狱中的地狱...

厚而冷的冰凛然地注满他,冰雪在他的躯体上包裹住一层层厚厚的死亡,闪烁不定的金光把太阳吃掉,消灭他的熔浆般的焰赤,消灭他的颤抖、消灭他的愤怒、消灭他的疯狂——

然而——

“来不及了。”

林羡的目光静默而专注地凝视着他。

太阳像一张苍白的脸。他的皱纹逐渐绽裂,像蔓延的根一般,向四周爬去——

裂开了。

冰层裂开了。

冰雪的汁液与太阳的血液混合,液体是绿色的...吃掉春天的绿色,内核灼烧的高热吃掉冰层,吃掉物质,他的存在在火热的深渊中因努力与疯狂而颤抖,金色的光球金光无限沸腾,却抵不过太古洪荒的野蛮尖叫、烈火自焚的高烧!

太阳飞速加速分裂细胞,变大、变大,他的扩张已蔓延到了整个宇宙...他颤抖着,灭世的洪流在倾泄...充满诞生,充满腐朽,充满神与死亡。

林羡与吕雪途躲在极厚的光层里。周遭的一切都在屏息静听,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太阳太大了,染上愤怒与鲜血的天空已流下了燃烧的岩浆,太古的火把陨落,巨大的火山之口发出了咆哮的呼吸,整个白色世界...即将陷入燃烧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