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消灭我们。
一位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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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告诉你哦。”有人说,“人类和植物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互相残杀,不是你死,就是它亡。不过,目前,人类还没有为他们的生存付出代价。”
她恶毒地说,“人类应该为他们的存在道歉,是吧?”
宫殿里的太阳花
——
灰土土的向日葵长在草地上,这片大地的营养曾都被巨大的太阳花之主吸收殆尽...如今,所有沙漠中的生物在摇摆中迎接新生。
美丽好吃的土地松松软软,道路上时不时地会有庆典花车驶过,花车里坐着新阶级的人类,抱着蔬菜人偶的小孩儿站在街边,市场卖着各式各样的植物,太阳花宫殿坍塌了,金碧辉煌的府邸覆灭,新的黄金又被抢夺,所有人类拥有着与蔬菜小人一样的面庞...
“施笑颜呢?”吴星落比吕雪途先赶来。她的身上还沾了施笑颜的椰子味,她问林羡,她们站在虚无的废墟前,匆匆对视一眼。吴星落怔愣地看向他腹部的伤口。“你受伤了?”
林羡没有回答她后面的问题,“被拐走了。”
不过,他的伤口的确很难看。血液很浓很深地渗出来,晕染出一大片红钻石般的血迹。寻常的刀很难这样伤到他,可吕雪途用的是他给的刀。
吴星落听了,她抬起头,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怪异。“...什么?”
他们的右脸颧骨上都有一枚红痣。
林羡看着她的面庞,看了几秒钟。他突然轻笑了一下。
他的声调平静,甚至有些温和:“你不是送给了她一颗瞳孔吗?你应该知道她在哪。”
他的话外有深意,“她的一切都知道。不是吗?”
那种难看的神情越来越深了。吴星落几乎无地自容,她喃喃地说,“..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林羡看着她,她却说不出口。
她的眼睛红了。“...对不起。”
吴星落听见他很轻的声音:“吴星落,你不应该跟我说。”
“回归理智吧。”
“...你生我的气了吗?”她的表情苍白、木然。可林羡清心寡欲的面庞不附带任何含义:
“我从没生过你的气。”
吴星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迷失在了对往昔的回忆中,漂亮的蓝眼睛失去了光芒,“...是吗。”
她好像一幅悲伤的画。
她的目光又停在他的指环上。
“你...”她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她的面孔一僵...
——林羡黑色的瞳孔里...萦绕着黑雾...
那原本是难以看清的...可吴星落上一次曾差点被它入侵...
“你疯了...”
——
冷朵朵是一个长得像小天使一般的小生灵,甜美又可爱...
假的。
像个恶魔。
施笑颜冷冷地想。
冷朵朵高傲地睥睨着她,她的脸破了几道口子,神色冷肃,却又有一种古老的慈悲。
她的手里捻着一张雪白的手帕。
它原本脏了,可现在又变得雪白。
她们站在火中,火焰营造出一种美的曙光...她们在曙光中对视。
冷朵朵似乎眯起眼睛,笑了一下。那笑中威严却没有消失。那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一切屈辱都是惩罚,一切失败都是神秘的胜利,一切死亡都是自尽。”
她们冷眼旁观了一切,她们的眼睛反射着冷漠的光。
“跟我走吗?”
冷朵朵的目光猩冷锐利。
桃飘火焰焰,梨堕雪漠漠。
她将她影子飘下的雪白的帕子扔入了火中。
施笑颜静默着,没有发出声音。
......
矿山哼哼唧唧地飞啊飞,不知人间哀乐,开心地乐呵呵笑着。
糖果罐趴在吕雪途的肩上,漂亮的瞳孔眨啊眨,眼睛里的小花幽暗暗的。
而吕雪途...正与林羡忧伤地走在一起。
她的脖颈上有一道浅红的掐痕,还有几块深入血肉的碎片伤口。而林羡腹部的伤痕因为处理不佳,已近乎溃烂。
他们之间的氛围十分十分怪异。
“林羡...”
吕雪途牵他的手。
林羡太冷了,看起来心情很糟。他淡淡地垂睨了她一眼,吕雪途就开不了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可她有些恐惧。
梦境中的林羡与吕雪途又出现了...
她有些神经质地掐住自己的肉,似乎十分焦躁不安...她的心中陌生的属于吕雪途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叫嚷着...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
可她不想睡过去...
她不能睡过去...
......
“你是花园的主人。”
“用你的弓,杀死你的影子。”
......
他们回到了植物城堡。
那片彩红色森林的心脏中,居住着明亮的花苞。午夜懒懒地坐在花园的吊藤椅上,似乎在看着草地上的花朵发呆,或许只是在沉睡。看见他们时,他抬起眼睛,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茫然若失的情绪。他的视线似乎只是对着她们,而根本没有看他。他正用心灵之眼凝望远方某处。
“回来了?”他终于笑了起来。那双眼又透出懒懒的神情。但很快又顿住了。
午夜眯起眼睛,坐直了,与林羡对视,“你受伤了。”
他那张冰冷无情的脸白的吓人,看上去简直疲惫得快要倒下,可还是在强撑着。
午夜冷下脸来,“过来。”
林羡没有拒绝。
毕竟如果他的伤不完全祛除,他身边这个小植物就会一直心惊胆战,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上一眼,又好像很疼似的,眼尾红了,过了一会儿,眼睛才重新转回来。
“你会受伤?”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
午夜将他的另类的蝴蝶结“绷带”解开,那布料与他的血肉交融得如此亲密,简直快要生长在一起了。
他用了一点浅浅的魔法就让那些可怜的泛白的肉重新复活。
“第三个,找到了吗?”
“嗯。”
“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林羡只是笑了一下。
他今天看起来有些柔和,似乎有些累了,总是在出神。目光有些怪异的空洞。他的肌肤愈发苍白无血色。
午夜看着他,“...你真是一往情深。”
小黑猫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轻轻一跃,优雅无比地窝在了林羡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林羡顿了一下,很轻地抚了抚它毛茸茸的黑头。
“只是什么也不在乎而已。”他淡淡地说。
午夜听了,蹙起眉,“生命也不在乎吗?”
林羡只是说,“生命比死亡更虚无。”
“一定要这么做吗?”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怪异的裂痕,“为了保护她,抛弃自己?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可真是在用你拥有的一切在做交易...”他压着气息。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狂而畸形的。”
“我的肉体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他拒绝任何外化,他拒绝他的肉体。
“林羡...!”午夜瞳孔里的火焰烧着了,爆发出噼里啪啦的火星,“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林羡依然没什么反应。“什么也不追求,于是什么也可以抛弃。”
“吕雪途呢...!”
他只是微笑了一下,垂下眼眸,“她会比我更先抛弃。”
“...什么意思?”他顿住了。他们的目光相遇,默默不语。午夜僵硬地瞧着他,可他的目光是那样怪异不堪,像在燃烧,燃烧着一种无比丑恶的暗示...那东西直直钻进了他的脑海、刺透了他的灵魂...
午夜的心灵一片空白。
“我最后一次...”他闭了一下眼睛,“上一世...我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我试了...我没有去找她。”
“她过的...很幸福。”
林羡艰难地倾吐着,那平和的目光诉说着...崩裂的绝望。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却很疲惫,又含着自嘲。
他的右脸颧骨上,那枚红痣越发妖媚了,血红如同月光。
...他没有见过他这种神情。
“林羡。”
午夜只是叫他的名字。
他太过冷漠而不在乎一切,以至于...他忘了,他在...痛苦。
他在痛苦。
...他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吗?
他还像...最初的他吗?
这漫长的生命...这可怕的永无止境的惩戒...已经将他压得...什么也不剩下了吗?
“我累了。”他说,没什么表情地垂眸看着那只与他有点像的黑猫。它有红色的瞳孔和冷淡的神色。林羡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就这样结束吧。”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他的双手苍白无力,某些东西早已气若游丝,只剩下不断消逝坍塌的图景、只剩下面目全非的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