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弗朗索瓦抛出疑问后,那位元帅像是忽然急眼了,指着鼻子大骂他是不折不扣的懦夫。身为行星防卫总部的顶头上司,不仅没有身先士卒的想法,居然连主动出击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这家伙再次摔门而去,弗朗索瓦也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谩骂,他倒也并不是因为一次损兵折将就彻底放弃了进攻想法,而是多年来的谨慎教会了他,在一场信息与科技均不对等的战争里,暂行蛰伏扩充实力才是唯一避免覆灭的办法。
此时会议已接近尾声,这边的争吵引起了阿尔伯特注意,老人缓缓从专家堆里挤出来,大概问清了状况。
“哦,看来他丝毫不了解我们面对的现状,你没必要为此生气。”
弗朗索瓦表面上轻松一笑,但还是点燃一支烟:“我倒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作为军队统帅,他那种思考方式是常规战争里所必须的,只不过正如您比喻那样,这并非武力能简单解决的事,更像是一局事关生死的赌徒游戏。”
“如果真是游戏,筹码可就太贵重了。我更愿意将它比作命运的加速器,既然谁都猜不透结局,那就看谁会率先缴械。”
阿尔伯特说着,目光扫向墙角,安如不知何时已离开会场,只留下一只被踢倒的小板凳。
看着众人依旧热烈讨论,老人拍了拍弗朗索瓦肩膀,示意自己暂时出去一下。据门外的安保人员表示,刚才确实是有一位姑娘跑去了休息室,脸色看起来十分凝重。
休息室外,阿尔伯特思索片刻才敲响了房门,看起来今天也许真不该让她参与其中。安如过于敏感的神经虽易产生感悟,却也会让她难以接受这种创造重大变局的时刻。
“怎么,这场会议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老人摇了摇头,开始自嘲起来:“人类未来就这样交给一群自大狂,玩笑一样地决定了整个世界的走向。”
安如并没有点头,反而耸了耸肩:“我倒是希望能和我想的不一样,但这种事情以前经历过,所以心里越想越害怕。”
“那不妨说说看,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如果真能说出来具体的根源,那倒也有很多方法劝自己,但我现状越发的觉得,恐惧就是恐惧本身,它是每个人直觉天赋里自带的东西,感受和表现不同而已。”姑娘叹着气,忽然一滴眼泪从面颊划过,说是恐惧,倒不如说她在悲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第一次接触到意识作物吧,也就是培养缸里那些柔软的触须,我好像开始反感科学,反感知识,以及人在急着渴求答案时候那种疯狂作态。人们好像越是追求真理,反而会变得越迟钝,甚至只有在回望往昔时才会发现,并没有一条通往必然的路。但可惜现在已经很少人习惯回头,都是在昂首阔步给未来做准备…”
这番陈述让阿尔伯特无言以对,老人也是此时才惊异地理解安集说过那句话,姑娘在某些方面确实拥有着异于常人的悟性。
阿尔伯特坐到姑娘身边,将她的头揽到自己肩上。
“等会议结束,我们去拜访你爷爷吧,他的开导说不定能让你好受一些。”他说着看了看手环上跳动的时间,又改口道:“不,现在就去,或许我也需要一些指引。”
穿梭机划过天际,前往几千公里外的一片高原。但遗憾的是,起飞前二人收到消息,安集再次因为意识混乱而陷入昏迷,目前在接受苏醒治疗。
不过这并不影响二人的前去会晤决心,说来倒也奇怪,自从安集六十年前从那个意识中枢活着回来,哪怕只是在他身边坐一会儿,也会感受到平时没有的那份心安。
尽管他经常迷失在那段短暂回忆里,甚至后来生活不能自理,阿尔伯特仍觉得这位老朋友心中藏着一把钥匙。
它来自未来,占据往昔,并通往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