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一位显然是吉它队首领的面前,“小兄弟,把吉它借我用一下好吗?”“首领”打量了我一下,莫名其妙地把吉它交给了我。我娴熟地拨动了几下琴弦,定了定音阶,便随着吉它的伴奏唱了起来,那快节高亢的演奏,使几位吉它手看呆了,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演奏曾在全市比赛中获过奖呢。
“为什么?为什么?……”一阵掌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又一阵掌声夹杂着哄嚷声。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气氛达到了顶点,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走到“首领”面前,把吉它还给他。吉它队员和围观的小青年喊着:“再来一个!一无所有!”“首领”殷勤地把吉它推还给我,我笑了,幽默地说:“我的确什么都没有,连把吉它还是和你借的。”我拉起媛婷信步离开人群向公园里走去。我终于下了最后一次决心,把久已酝酿的决定向媛婷讲出来,为防重蹈复辙,我把要讲的话录在一盘磁带上。我去了,又一次带着“使命”。她端坐在轮椅上等着,用分秒计算着我的莅临。病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媛婷略施淡妆,妹妹小兰还为她烫了发,小兰和护理员出去了。
无声的对视比语言的表达更具穿透力。我敢保证,那双我再也熟悉不过的眼睛,又生出几多让人更难摆脱的对立情感:炽热中带着几分悲凉;渴望中藏着几分凄楚。最终,还是她先启齿了:“哥,抱抱我吧?”
“怎么称呼起哥来了?”
“我愿意这么叫!”
我预感到事态在今天一定要有新的进展,这种进展,又总是和我的所言、所行、所想达到了某种高度的和谐与统一。
我把她那娇巧的身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坐到沙发上,她用双臂搂住我的脖颈,把脸紧紧贴在我的前胸,仰视着我的双眼。瞬时,两对视线撞击在一起,我说过它最具穿透力,它可以迸出光,迸出电,迸出火。我清晰地看到她双眼内的两个耀斑,那是一对精灵,一对勃勃生机的精灵,它执拗地游动着,顽强地企图摆脱束缚,直至被清泉冲出两道小溪。
我不能迟疑了,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否则,支撑我勇气的堤坝将全线崩溃。然而她先开了口:“把桌上的录音机拿给我。”我顺从地递给她,她按下键钮,足有近一分钟的空白部分,录音机只是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明白了,明白了将要听到什么,更明白这盘磁带在录制时她启齿的艰难。
哥:
请允许我永远这样称呼你!
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为了我,也为了你,我们都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与实际一点。分手吧!让我们拿出勇气毅然地做出理智的抉择。
……
我们太年青、单纯、幼稚,出事前三个月的交往总是那么不冷不热。当然,我受家庭的影响不浅:妹妹支持,妈妈反对,爸爸让我自己拿主意,可生活中的你,又为什么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遮掩得那么严密?你有一种过分的孤傲,它妨碍了我对你的深入了解,这样才有了我对你在情绪上的反馈。你的自尊心受到强烈刺激。于是,在那天,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你又一次同我约会。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我们本可以不伤感情地分道扬镳,可我在路上出事了,被送进医院。
……哥,不要以为我始终不知自己的伤情,其实从转到康复医院以后,我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伤病。一个月前,妈妈完全告诉了我,她说你是个好人,守了我这么长时间,于心不忍啊!她也在做我的工作,让我别再拖累你了。看,我母亲就是这么个人——陈旧的思想意识与传统的善良美德集于一身……走吧,让我们分手……(啜泣声)把这段美好的交往永远留存于记忆中。放心吧,我会因此而不屈,我的体内还流动着你的400CC血浆。
……
录音机的话声停止了,剩下的依旧还是那“沙沙”的空白部分,直到按键跳起。我胸前的衣衫被浸湿了,那是媛婷流下的眼泪,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紧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不时发出揪心撕肺的啜泣。我双手捧着那哭得变形的面颊吻着,吻着随时溢出的泪水。
我终于没能忍住,掉下了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没有做任何答复,两颗心的跳动频率竟是那样一致。临行,我把自己录下的那盘磁带留给了她。记得出事那天,我拼命奔到医院,媛婷还在监护室里被抢救着。室外有不少人我都不认识,可在众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她的父母和妹妹,虽然我们从没见过面。他们也认出了我,估计是在我送她的照片中留下的印象。
年青的护士小姐破例让我进了病房,想必她也是位正在热恋中的姑娘,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异乎寻常的同情。
来到病房前,我看到媛婷那张漂亮的脸蛋被几十斤重的牵引砣扭曲得变了形,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睁开双眼艰难地对我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失约了。”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当我心情沉重地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媛婷的母亲早已在门外等候着,她双眼红肿得厉害,迎着我哽咽着说:“孩子,阿姨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把伤情告诉她。还求你……”
我拦住她的话安慰着说:“阿姨您放心,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撒手不管的。”老人家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谁曾想过,当一个人周身完全失去感觉时,那会是怎样的感觉?那次医生给媛婷做“腰穿”检查,这令常人难以忍受的巨痛,在她身上连麻药都没用,竟安然如初。我的心随着大夫的工作程序一阵阵紧缩。媛婷啊媛婷,你哭啊、喊呀、叫呀,没人会责备你,可你却平静地睡着了。你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发出难以辨清的呢喃,大难已至,你却依然沉醉在美好的梦境中。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大海,尤其是在傍晚,坐在那松软而又洁净还带着温润余热的沙滩上观海:眺望水天交接,一片茫茫的景致,一层层璀璨的海浪,翻卷着,扩展着,推进着,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中,形成了那不易察觉的潮涌,偷偷地移向海滩,突然间撞击在沿岸的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浪刚刚隐落,一浪又一次击起,这海潮声组成了一曲雄壮的交响乐。
媛婷啊媛婷!你喜欢大海,可你有大海那样宽广的胸怀吗?你能经受得住现实这沉重的打击吗?你太天真、太理想化了。你总是对我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它还能不好?”可你就是没有把自己的伤情往最坏处想一想,哪怕是稍有准备。
手术四个月后,媛婷的伤情得到控制,并且开始锻炼着坐轮椅。她将转往市郊的康复医院做进一步的保守治疗。转院前的一天,她母亲含着眼泪把我拉到一旁说:“孩子,让你委屈了好几个月,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我说:“阿姨您别这么说,听着叫人心里怪难受的”
她又哽咽着对我说:“转院后就别往医院跑了,我们不能总拖累你。”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几个月的接触,改变了我对她母亲的看法。在婚姻问题上她确实有着隔代人的固执与偏见,但同时又并存着我们民族传统的善良与真挚。
我没有听从她母亲的劝阻,转院这天仍来到医院,可没想到早在一个小时前媛婷就出院了。我明白,这是有意躲避。按着主治医生提供的线索,我在西郊一带转了一天,晚上又敲开了媛婷家的大门。她的妹妹小兰接待了我。我责怨中带着气愤:
“两位老人呢?”
“去医院还没回来。”
“为什么转院不告诉我?”
“我们家里人都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也包括你姐吗?”
“当然现在还不包括,可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伤情,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我失望却又倔犟地对她说:“小兰,你原来可不是这样啊!”
“哥,我敬佩你,也很尊重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所以我要提醒你别失去理智。”
“那么好吧,我就是跑遍全北京城的医院,也要找到她!”我真的丧失了理智,周身的热血在狂燥地流动着。我不允许别人剥夺我尽责的权力!仔细想来,这种责任感到是永无休止的。追根溯源我得承认:我是爱上了她,的的确确爱上了她。如果说她从前只是一幅平淡无奇的水墨画,那么现在就是一尊精美的雕像。她很坚强,也不乏乐观,这种坚强和乐观又都是以外柔内刚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她的性格内向,又总好把现实生活理想化;她的容貌和心灵处处被一种古典式的美包容着。
我没有跑遍北京城,在第二个休息日就找到了媛婷,而指点迷津的又恰恰是路途中偶然碰到的这所医院的主任医师。她看了看我问:“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我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她没有再问什么,而那双眼睛却告诉我,她的疑惑、茫然、继而叹止。
人不会永远被失控的感情包容着,他会慢慢觉醒。七个月后的那一天,我们互相交换了两盘磁带,彼此的心迹最终通过理解的桥梁而沟通。我难以想象,当她正式得知自己患的是绝症之时是怎样把握住自己感情的?几个星期中在我的面前,她竟没有露出半点情绪上的异常,这又得需要多大的理智去控制自己呀。我只看到她在拼命地锻炼,认真地参加函授班的学习,象一只欢快的小鸟坐着轮椅去医院附近的颐和园游玩。可就在这些表象的背后,她的内心又在进行着多么剧烈的斗争。终于,她战胜了自己,做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抉择。
大年三十这天,我又来到医院,刚刚坐定,她就要去洗澡。护理员把她接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小兰,她拿出去颐和园照的照片和我一起欣赏。照片中的媛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然,连健全人看了都要产生几分嫉妒。忽然小兰手中出现了一张我和她的合影,照片中她离我很近,紧靠的身子挡住了我的一只胳膊,她的头还自然地向我这边调皮地侧歪着。我的内心掠过一丝警觉。小兰的手停止了翻动,怯声怯气地问我:“有啥感想?”
我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张同她姐姐一样漂亮而羞红的面容,平日里那自信与果敢的神态消失得杳无踪迹,她到底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刚满二十岁的姑娘。门被轻轻打开,媛婷回来了。浴后的她,面颊红润,秀发如瀑,那与之匹敌的截瘫病症在这一凝滞的片刻,被驱赶得杳无踪迹,许多人都说她根本不象个病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如果与潜伏的残酷恶运并存于一体,它就更具悲剧性。我不得不抛弃理想中那个虚幻的未来,向现实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但我相信,无论到了何时,自己对媛婷所负有的责任都是无休止的。这不仅仅因为我们之间曾有过一段情感深沉的磨难,更多的则在于它负有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年夜,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在敲响的十二下钟声后结束,而我们却全无睡意,整座医院除了几个行动不便的重病号外,病号都已回家。远离市区的医院只断续地听到除夕的爆竹声。
媛婷对我说:“弹几只曲子听吧。”
我怀抱特意带来的吉它问:“听什么曲子?”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吧。”一曲《玫瑰色的人生》把我们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从悠扬的琴声里,我们看到了色彩,又由此而回到童年,着意追寻着那由玫瑰主色而组成的斑澜的人生。继而那人生又被一扇坚实的大门所封闭,一曲《命运》的主旋律叩响了封闭的大门,那叩击,使人感受到一种力量的抗争……
媛婷的双眸倘出一行感奋的热泪。
这是一个辞旧迎新的凌晨,我们各自在自己的床位上合衣而恬静地睡着了。月光在尘埃里开花
作者:飏
张爱玲说:“见到他,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发来。”
我也喜欢在尘埃里开花。
生性的不羁,让我总想去追求一种感觉上的完美。爱情亦是如此,因此寻觅了许久,仍是无法找寻到那个可以在他怀中老去的人。遂关闭心窗,任它屋外风雨四起,我自怡然。
从不相信宿命一说,但爱情的到来却让我感觉到冥冥中却真的有谁在安排好了一切。
去年三月的一个下午,偶然的认识了尘。从此便开始了我们的电话情缘。认识的过程有点喜剧色彩,却不浪漫。至今想起仍不解——浪漫的故事为何会没有一个浪漫的开头呢?
和尘虽在同一个公司,却在不同城市的不同部门上班,他在北方的总部,我却在南方的分公司。长长的电话线和小小的电话机让我们成为了朋友。
相隔千里,却又近在咫尺。日子因为有了尘,变得轻松写意起来。世界里的阴霾也一扫而光——那时的我仍就苦不堪言的在一段无望的感情中挣扎。
尘没有带来什么特别的东西,只带了点阳光来做客。
日子象一首圆舞曲,在五线谱上欢快的舞着。
尘带来的阳光越来越多,象冬天的太阳,暧暧的照在结冰的河面上,河面升起了冉冉的雾和水汽。
我一点一点的感受着尘的阳光,一种慵懒环抱着我,让我不由得昏昏欲睡。真想就这样的睡了过去。静静的躺在阳光照耀着的地方,没有喧嚣,没有数不清的人群,没有扮不完的笑脸,只有阳光、空气、水和我,还有尘。
一粒小水珠滴落在我的脸上,我悚然一惊,水珠说:“你喜欢上尘了!”我喜欢上尘了?我喜欢上尘了么?
心底深处传来一声叹息,“真的,你真的是喜欢上尘了!”因为尘是一个个性热情、率真、善良、豁达、乐观得近乎完美的男孩,叫人不能也不忍与之擦肩而过。
尘就是我寻觅的结果吗?
尘就是我等了八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人么?
尘就是要和我一起老去的人么?
也许,抑或不是?
尘象一块未经雕饰的璞玉,闪耀着质朴的光茫,吸引着我的思想和目光,牵引着我的脚步为之驻留,我深深沉迷在了他的笑声、他的话语和他的个人魅力当中。
但我们彼此并不没有机会去捅破这层纸,我在等待,也许他也在等待。毕竟,我们还只是在电话的两端啊!谁又相信,对方会爱上一个素昧谋面的人呢?
不知何时,心中已植下了一颗爱情的种子,但它总是怯怯的,不敢破土而出,也许,一旦发芽便会迎风疯长,长成一颗参天大树;也许,还未发芽,便已经矢折在了土壤当中。
日子是越来越沉甸了,象夏日午后郁闷的天气,让人就快要窒息,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因为天要下雨了。
我们仍就不咸不谈的谈论着工作、各自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偶尔也说几个笑话。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失去他,到哪去寻找第二个呢?”可尘仍一如海面飘浮着的小船一只,若隐若现。
听说,距城市几百里外有一座山,是一个求签问卦有求必应的地方。刚好那几日城市出奇的闷,心情又烦躁不安和郁闷不开,素不信佛的我动了尘念,想去问问佛,尘究竟是不是前世中相约今世里相见的那个有缘人。
一念之下,没有和尘说一声,便独自踏上了火车。走时,城市刮起了台风和下起了暴雨,心中黯然,“上天是在暗示我些什么么?”
山上有大大小小寺庙二三十座,我在一座座寺庙间的一尊尊神像前祈祷,祈祷和尘在今生今世能够再续前缘。山上下着大雨,我独自在雨中走了五个多小时。不敢奢望自己一片诚心能感动上苍,只希望几千里外的尘能感知道吧,有这么一个女孩肯为他去经历一些苦难。
上山前在大庙中抽了个签,忐忑不安的请求一位面善的僧人解签。期望他能给我带来一点好运。签是一支中签,僧人口中念念有词。早已不记得他前前后后念了些什么,独独有一句留在了脑子里——“秋季与子定佳音”“这算是菩萨的回答么?
那是去年的6月。
惴惴不安又面带喜悦的回到了蛰伏了许久的城市,城市仍和离开前一样的压抑和令我无法呼吸。
尘淡淡的问我这几日去了哪里。
喜洋洋的说:“去了问佛”。
“问佛什么?”
“一个小秘密!”
日子仍就漠漠的走着,我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
终是忍不住写了封信给他,寄去了满纸的伤感和一个心形的钥匙扣——本是想送他一半,留着一半的。
收到信后的尘有些不知所措,但仍如冬眠过去了的青蛙一样寂寂不语。
满纸伤感虽无只字言爱,但他难道真的感觉不出来么?
我再也不要相信什么“秋季与子定佳音了”!
再也不、绝不!
我更绝望了。
只是将自己连同发了霉的心情压抑进了箱底。
阳光躲进了云层,世界骤然变得有些冷了起来,因为没有了尘,没有了尘的阳光味道。
这时,和尘每日必通一次的电话也断续起来,也不常聊天到深夜了。
我想,自己可能又要躲起来了——逃避,习惯性的。
没有了尘的电话的日子,有点苍白和无力,象静止的湖面,再也泛不起涟漪。我也犹如静止在了水中央的一片落叶,风起是我的起点,风落却不知是否终点。
日子就这样从发根滑落了到了发屑。
一日无意间知晓了尘的传呼密码,我预感着,也许能从这里找到答案。“罪恶”的念头在脑中盘旋——我想知道尘的近音。
我祈祷着尘的留言箱里什么也没有,祈祷着不要让我不安的预感实现。
但是,答案却真的静静的躲在了里面——在遥远的北国,有一个很美的女孩鸥,一如我一样痴痴的恋着尘。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多少天郁集在心中的多少个疑问刹时溶化得无踪无影,心也不知何时迷失在了在这城市的夜空里,和眼一起被泪水浸泡着,连同空的记忆堆积了自己。
还等什么呢?走吧!
在我们相识第100天的日子,我离开了这无时无刻不在想要窒息我的城市,也远离了一群可爱的人。我是要真的刻意的去逃避掉一些东西了——既然不能承受,何不逃避呢?我已感到自己就要发酵或是就要蒸发了,城市的空气里似乎都有股酸酸的味道。
临走时,留下了一封信给尘和一组用PowerPot做成的幻灯片——记录了我和尘从相识到而今相分的春冬秋夏。
既然不能拥有他,就让他愧疚一辈子吧!
我在信里写道:
尘: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从此,我便真的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当中!
离开城市的时间已进入倒计时了。我过得很平静也很坦然。象在给自己搭设一个灵堂,不过埋藏的不是自己的躯体,而是这段在城市中的过去。想将往事尘封!
如果,我再不走的话,那么我就将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
我不想这样就这样悄悄的离去。觉得起码,应该让你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的所思、我的所想和我的所触,起码应该用一种特殊的语言来记录下这段日子。于是,我制作了一组幻灯片,给你留下,算是一份相识而后分别的纪念吧!
早已不记得我们相识于哪一天,只记得也许早已注定你会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一个烙印。
那段时间,是清闲日子的开始,感觉真的好轻松、好轻松。但心情却缕不见晴朗。你的适时到来,将往日的阴霾一扫而光,为我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你是一个快乐的人,而且,更难得的是,你毫不吝啬的将你的快乐给予别人。——这是表面的你。其实,更深层的你,也应该是忧伤而又深刻的对吗?
这些,也许就是你吸引我的真正原因吧!
如果不是因为鸥的出现,我想,我们会这么维持现状下去的,哪怕只是维持这种现状。
真的,在任何事情发生前(除了工作以外)我已习惯于逃避了。
有一天,我无意中打开了你传呼中的留言,知道了在遥远的北国,还有一个叫鸥的女孩?忽然间顿时明白这些天来你的反常是有理由的!
听了她给你的留言,我刹时觉得心的尖端在冒着丝丝凉意,这股凉意从心脏随着血液流遍了我的全身。电光石闪,刹那间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象以往那样给我打电话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
那天,我是走着回家的。路上车来车往,我踩着脚下的方格子在走,眼泪却在我的心里和眼里走!
偶尔有三两个骑自行车的人经过,都不无惊奇的回头望望我。强忍住泪水、一脸落寞的我,一个人沿着江边慢慢地走着。
我决定要离开这儿。
这一晚,我开始失眠了,在以后的一段日子,常常在夜晚,毫无缘由的醒来、睡去,又醒来……
日子仍就这样过着,电话里传过来的你的声音透着丝丝的沉重和疲惫!不知道是为工作抑或是为了她?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无法让自己闭上眼睛,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象放电影一样的闪烁着那几句话。于是,我就只好睁着眼睛,但是,睁着眼我又流泪啊!唉,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告诉自己,从今以后,直至离开你为止的那段日子,我一定要笑着面对你,不能让你察觉出我的不快乐,不能让你不快乐!
表面上,我是做到了。我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象刚认识你的那段时间那样,每天笑着面对你。有时,当忧伤忍不住要跑出来的时候,我马上对自己说:“笑一笑,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可是,真的,我却真的想靠着你的肩头大哭一场。
……
可是,今天,却让你知道了我要走了消息。没有写完的信和没有做完的幻灯片,我已经没有心情和精力再去继续。算了吧,就这样寄给你吧!
可你并不知道我要走的真正原因,我想在我走之前,你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了!韩国有名谚语:该走的时候,离去的人的背影是美丽的!
一切的一切都已消散,以后的日子请多多保重!飏
99年7月18日
我永远也无法见到他看信时的模样了,我想。
放下所有,带着一颗微缩的心,又要独自踏上漫漫的历程了。
收到信后的尘恍然大悟,试图解释和挽留些什么,说“来青岛看看我吧!(青岛是尘生活的城市)
但此时,我已买好了去贵州的火车票,没有摇头也不没有点头。
从城市到贵州,我带的行李极少,甚至没有一个关于尘的字。但我仍能感觉到心的负累——尘仍象梦境一样的追随着我的白天和黑夜,在白天的车窗外怎么也穿不透的阳光象极了尘的笑靥,在夜晚的窗外,莹莹的月光犹如尘亮晶的双眸,却是不语。
尘的气息仍如呆在那座城市时一样的无处不在和四处漫延。
我想,尘在我走后曾找过我吗?我在黑暗里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叹息声,一丝戚凉,几许失望。
手指一遍遍的划过电话的按键,却怎么也拔不完那个已熟记于心中的电话号码,拿起、放下,放下、拿起……
当电话里真的传来尘的声音的时候,我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在哪里?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还好吗?……”
“尘,你还好吧?”
尘要我去他的那个海滨城市看看他,我却仍坚守着当初的那份心情--我不奢望因了一封信而改变结果。
从城市到贵州又再到石家庄,我一直在尘的那个城市的边缘徘徊。裹足不前是因为没有靠近尘的勇气,与尘的
卓尔不凡比较起来,我就象是在灶间拾柴的灰姑娘,除了平凡和一点点不羁以外,我再无其它可值得一提的事情。在此生,又怎敢与尘执手相看呢?
直至在石家庄的最后一晚,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与尘打了2个多小时的电话——我以为该是终结的时候了。
我们发生了争执,尘问我为什么宁愿去看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也不愿去看看他,为什么我总是一付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为什么总是玩笑着对待我们之间每一个应该面对的问题。我理所当然的辩解。
其实,对于这份因一封信而得到的爱情,我甚至没有太多的喜悦。
我不相信,我也不希望。
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我知道尘是一个极其善良的男孩,也许他会傻到用同情和怜悯去等同爱情。
但我要的是爱,真的爱!
尘在电话里伤心落泪不止,最后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断续而又执着的说着我走后发生的一些事,说他怎样找我,又怎样找不到我,说我给他仍下一个难题后就消失得无踪无影了,说我那么多天了都杳无音讯,说连一个给他解释的间隙都没有……絮絮叨叨的,没见过他那么生气,也没见过他那么伤心。
凌晨2点的时候,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我顿然醒悟——原来尘真的在爱着我。
从未见有过男孩这样哭于我的面前,心无端端的潮湿了,泪不知不觉的坠。
唉!今生就爱他一个了!
是该去看看他了。
……
我是最后一个走出站台的人,长长的地下通道有些黑和黯淡。我低着头随着人流往外走,心中想象着尘的模样。
眼帘忽被一团暗光遮住,一阵旋晕,感觉什么靠近了我。抬头,通道的尽头,在与地面相连的地方,蓦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因为逆着光的缘故,周身笼着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黑色T恤,淡黄的休闲裤外加一束百合花。
我喜欢百合花。
真不知道,在这样的城市这样的时节,他去哪弄来的百合花。
恍惚间,恍如看见一清秀的著一旗袍的旧上海女子,盈盈笑着在低吟:“见到他,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发来。”
他说:“飏!”
我只是笑着,不语。
尘比我想象当中还要帅、儒雅和好。
没有拥抱,没有惊咤,象两个多年的旧友一次稀松平常的见面,飘荡在周身的是一种久违了的熟悉,象回到了家。
莫非,已认识好几百年?
……
我们的爱情,拉开了帷幕。
青岛是一个极其安静和美丽的城市,适合培育爱情。
我们肆无忌惮的漫步在八月阳光下青岛的大街上,将足迹遍印石老人的海滩,将笑声留在城市的空气当中。
我们在月光下的沙滩翩翩轻舞,我踩在尘光光的脚上看他一点点的陷进沙里,感觉我们也一点点的沉伦进了
爱情里面;在12点的栈桥上旁若无人的拥吻,与浪浪海涛合奏一首爱的曲;在午后的威海路上,尘大声的说“我爱你”,惊跑了一只在路边阳光下打盹的猫……
爱情原来是这般的美妙!
和尘在一起的日子喜欢擦一种淡蓝色的古龙香水,心想:不在他身边的日子,可以让记忆香他满怀。
尘的笑里有几许纯真和一丝腼腆,像孩子,让我不由自主的沉醉在了他的笑容里面。
青岛因为有了尘,在我的心中变得最美。
没有山盟,没有海誓,只轻轻握住彼此的双方,相视一笑,相约--好好爱着。
附:曾经的一切已蜕化成记忆,尽管当初也曾刻骨铭心的痛过、爱过,浓时如尘封多年美酒般甘甜,但,回忆起来的感觉却仍是淡淡的,象茉莉花茶饮后的齿间,只萦绕着薄薄的轻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