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守节抚孤母子三人走进新时代
土地改革前后
●引言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国土地改革的胜利,彻底消灭了封建土地所有制,解放了农业生产力。
出身中农,年仅三十五岁,嫁到毛家地主家庭做孙媳妇的翠民,她对于土地改革运动,在思想上是不抵触的,甚至还有一种放下了包袱、获得了解脱的轻松感。
后来,虽然两个儿子的工作岗位得而复失,但他也视之为前进路上的小小插曲而已。她坚信条条大路通北京,只要母子热爱劳动,发奋图强,各尽所能,明天就一定会更美好。
一
翠民母子三人回到家里,殷嫂像见了亲人一样感到格外高兴,忙着煎茶、递水。奶奶背着殷嫂私下对翠民说:“你们走后,殷嫂闲不住,把我照顾得熨熨贴贴,一有空闲,还去屋后开荒种菜。”
翠民微笑着说:“殷嫂能干、勤快,我真的舍不得辞退她。”
奶奶忙问:“你要辞了她?”
翠民点点头说:“我如今打单身,还要佣人做什么?物价涨得快,手边不宽顺,能省一个算一个,您由我来服侍。我忙的时候还请您照看下鹏翔就要得。”
翠民的话引起了奶奶的思付:“自从丈夫毛老秀才走了之后,家中的几十担田租就从未派人去收过。都由佃农自己送来,常常因为遭干,遭淹或遭虫灾而主动少交。翠民只知道这些田在仁合围,但她从未去过,也不知道这些佃农是门对东还是户对西,她也就从不斤斤计较,全由租户说了算,如此一来,毛家的田租收入至少减了三成。难怪翠民说:“手边不宽顺啰。”想到这里,奶奶连忙说:“翠民,当家才知柴米贵,一切都由你作主就是啰。”
几天之后,殷嫂知道东家要辞退她的消息后,难过得哭泣起来。她对翠民说:“我哦哩(“为什么”的意思)要哭,一是舍不得,你一直把我作姐姐看,关心我、体贴我,到哪里去碰咯样好的东家哟,二是叹念你作孽,年纪轻轻就守寡,想在你身边分担下你的苦恼,为你多做点事……
听了殷嫂一席话,翠民深受感动,她真想收回辞退的成命,但面对现实她已没有这个经济能力。她紧握住殷嫂的手说:“好姐姐,有你这番话,我感激不尽,我会念记你一辈子的。”
第二天,翠民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殷嫂。接下来要办的事是,她要尽快安排鹏飞上学读书。几经周折,她终于为鹏飞联系了远近闻名的私塾老先生毛真吾。他是毛家的老字辈,在他的门下读书,翠民放心。这位毛老先生学识渊博,而且治理学生很有一套。比如,在夏季,为了防止他们在读私塾期间到水里游泳,他采取了一种名叫“关水”的办法。每天早晨学生来校后,由他亲自主笔,在他们每个人的一只小脚板上画一朵小花或写一个字,并事先与家长通气。学生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由家长检查脚板,看老师所写的字或所画的花是否清晰可见。“关水”的办法还真好,这位老先生门下的学子都不敢背地里去玩水,家长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鹏飞安安全全读了一年私塾后,已将近八岁,人也老练多了,这下该进正规学堂了。翠民又想办法多方联系安排鹏飞到钟家大屋读小学一年级。这里比私塾学堂的路程更远一些,学生所学的功课比私塾更多一些。中午回家吃饭时,调皮的鹏飞常在母亲面前发牢骚:“一屋人吃饭,要我一个人读书。”翠民回了一句:“有饭还塞嘴巴不住?”弟弟鹏翔一边嚼饭也一边问妈妈:“我也要读书!”翠英摸着小儿子的头说:“我的鹏翔自己要读书,这才是好孩子。
二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鬼子宣布投降。这一天大的喜讯迅速在全国各地传开,毛家塅的父老乡亲喜笑颜开、奔走相告,很多人家在家门口放起了喜庆的鞭炮。
翠民听说,湘阴县城明天要召开大型欢庆会,若不是两个儿子缠身,自己真想去看热闹。一想起担惊受怕躲飞机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又高兴得一个人在屋里哼起了家乡的小调。
“人逢喜事精神爽”,年近三十一岁的翠民,在人们眼中的形像也起了变化。久违的红润爬上了她的面颊,笑起来仍有当年那么甜美,眼睛里又流淌着青春的神采,五官和眉宇间显露出昔日的俊美。
在毛家塅,有个别误解翠民的人曾经断言:“她哦哩(本地方言“怎么”的意思,在本句中还有置疑的成份。)守得寡住啰,还不是把毛家里一点东西翻掉就会走人。”可他们断言错了,虽然二三十岁中的两年,属于人生中最扮俏的青春岁月。但翠民从未动摇过守寡的念头。万事开头难,在毛家,她凭着与梓琴神交的精神寄托,凭着对丈夫的一往情深,含辛茹苦,敬老育儿,守节抚孤,最难熬的日子,她终于挺过来了。
时间进入1946年下半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事还得从奶奶的信仰说起。她老人家平素喜欢拜祖宗、菩萨。家里设有神龛、祖宗牌位和观音佛像,整日香火不断,其香炉亦高高置于神龛旁边。奶奶平时换香,需要搭一把高凳,才能够得着。这一天奶奶换香时,突然感觉眼睛发花,一不小心踩塌了,从高凳上摔下来,伤了神经,落下终身瘫痪,只能长期卧床。
突如其来的祸从天降,正如本地俗话所说:“翠民这回被打断了一只手。”因为奶奶冒摔伤之前的那些年,是帮翠民照看小孩的好助手、好帮手,而如今,不但不能成为帮手,而且还要翠民扶上扶下服侍;幸而危难之中的翠民总有贵人相助,多亏毛家塅附近的表姐戴嫂主动相助,白天得空时总会抽空前来帮助翠民服侍奶奶和照料鹏翔。翠民是个受不得别人好处的人,她每月都要发给戴嫂较丰厚的报酬。
抚育两个儿子,服侍奶奶。翠民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就像北去的湘江,缓缓流淌。她赢得的口碑也得到了众口的传播:贤惠、正直、诚恳、肚量大、肯帮忙、息事宁人……
哪家遇到困难找她,她尽能力给予帮助;别人家的小孩打了她的孩子,她只吧自己的孩子带回去,还说:“冇问题,小孩子哪有不吵架的。”……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了。此时,鹏飞十三岁,已辍学到县城他三叔(毛梓琴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同和祥文具店学徒去了,此前他是湘阴一中14班一年级的学生;鹏翔已有七岁,不但聪明伶俐,而且与同年龄的孩子相比,更显得高大健壮。
眼见得两个儿子健康成长,守寡近七年的翠民感到非常欣慰。
三
新中国成立后,翠民就听二哥说过,可能很快就会开展土地改革运动……所以,到1950年,当土改工作队进驻乡村时,当土改干部上门对她说:“你家被划为地主,土地和房屋除留给你们自己种的和住的之外,都要没收,分给没地没房的贫雇农。”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和惊讶,只是说“我拥护,我没意见,我也是受苦出身,我娘家的成份是中农。”
事实上,翠民当时年仅三十五岁,只是一个在毛家守寡多年的孙媳妇,充其量只能算作地主子弟;然而,家中唯一的长辈,已故毛老秀才的妻子,也就是翠民喊的奶奶,已进入耄耋之年,瘫痪在床,眼看不久于人世,所以土改干部有事都只找翠民。
一九五0年初冬某日,奶奶的病情加剧了,双唇乌紫,浑身颤抖,不能言语。翠民急忙请来郎中,经过一番把脉和察诊,郎中丢下一句:“赶紧给老娭毑准备后事。”然后匆匆而去。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奶奶便逝世了。翠民遵照奶奶生前“后事从简”的再三交待,匆匆为老人办完了丧事。第二天,土改工作队就来人把她带走了。临走时,那位土改干部告诉鹏翔:“你妈妈关在区公所,她的饭菜由你们家里人按时送去。”
当时,鹏飞已去县城学徒。要给妈妈煮饭和送饭,只能靠七岁的鹏翔来承担。
幸好,鹏翔是个诚实而早熟的孩子,在左邻右舍的指导和协助下,鹏翔学会了简单的煮饭和炒菜方法。但送饭却是件很困难的事,区公所位于熊家岭,距离毛家塅三里多路,途经荒山野岭,连一条象样的小路也没有。鹏翔才七岁,走在荒野之中,心中很害怕,怕蛇、怕突然从灌木丛中跳出来的不知名的小动物,甚至还怕迷信故事中的鬼,尤其在雨天,泥泞路滑,天色阴沉,会感到更加害怕。
多亏了鹏翔喊的一个十六岁的“满爹”,在鹏翔送饭时,他常常一路护送,但走到离区公所很近的一个庙里之后,“满爹”就不能去了。因为他是贫农,按土改工作队当时的规定,贫雇农必须与地主阶级划清界限。接下来由鹏翔一个人将饭菜送到区公所大门口,交给守门的民兵转交妈妈,然后,鹏翔再与“满爹”一同返回。
鹏翔只在每天中午送一次饭菜,但必须足够妈妈吃三餐,当天中午吃一餐,剩下的晚上吃一餐,再剩下点作为第二天的早餐。幸而时值初冬,饭菜放一、两天不会馊。餐前将冷饭菜用开水泡一泡,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大约两个月后,翠民被放出来了,回到家里,一落坐就眼圈红红地抚摸着鹏翔的头说:“我的好崽,小小年纪就知道搞饭菜送给妈妈吃。”说着抱起儿子亲吻了几下。
鹏翔躺在娘的怀里说:“妈妈,工作队还会把你抓起吗?”
“再不会了,妈妈的问题轻、表现好,工作队就提前把妈妈放出来了。”
“工作队真好……”
母子两人一问一答,说了不少话,渐渐来了瞌睡的鹏翔,倒在翠民的怀中睡着了。
母子各尽所能
●引言
新中国的成立,使每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翠民母子沿着各自的生活轨迹,伴着人生的坎坷历练,先后经过一番番选择、探索,寻找自己的人生定位,或重操旧业,或另谋新职……各尽所能地发挥,能力变得渐渐强大。
新的生活犹如春天的花蕾,正向母子三人展现出充满希望的笑脸。
一
在土改中,毛老秀才名下的田土、房屋都由土改工作队统一造册,酌情分配给了贫雇农。同时也给翠民家留了一份生活和生产资料:一间房屋,一亩二分田,还有几块土。有了这些东西,翠民就心满意足了。
分到的田土由谁来耕作?聪明的鹏翔看出了妈妈的心事,他向妈妈说:“除了犁田、耙田和扮禾要请人,其余的插田、蒿禾、扯草、割禾、施肥、放水等农活都难不倒我,担粪我只担半担,挖土我用细耙头……
看到儿子虽只有八岁,但长得高大、健壮,最难得的是人诚实,懂事,妈妈终于点了点头。
翠民自己则想重操旧业去做缝纫。她知道做裁缝这个行业很辛苦,但使人为之动心的是做一天活赚一天钱,旱涝保收。
那时,缝纫机还不太流行,很多裁缝师傅是没有缝纫机的。只要你会裁剪,有一双会飞针走线的巧手就行。翠民在娘家做妹哩时,跟着二嫂学到了手工缝衣技术,嫁到毛家后,每年也要做点自家人穿的衣,有时免不了要赶时髦学点新款式,这对于翠民裁缝技术的提高是很有帮助的。现在,翠民缝衣服全凭着手工一针一线的拼接、缝合布块。靠一根针、一根线、一把剪刀、一块划粉、两把尺,就能承接单、夹、棉、纱等各种面料,用滚边、镶嵌、对花、及拼花、盘花等功夫,为人做坎肩、马褂、父母装、中山装、旗袍等。
翠民本来想租个便路的屋子做裁缝店,又怕生意不好连房租都赚不回。她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先上门联系了业务再说。联系什么人呢?她首先想到了团近的老师。
没想到业务联系来了个开门红。毛家塅某小学一位姓黄的女老师。她家丈夫和几个子女早就需要添置衣服了,正愁没地方去请裁缝呢,没料想翠民找上门来了。
双方先寒暄和自我介绍一番,然后进入正题。黄老师说:“一天工钱一元,招待你三餐饭。”翠民满心欢喜,满口答应道:“好、好。”并讲定上门艺从明天开始做。
翠民当即回家,整理出一些裁缝工具,因为好久冒做过缝纫,又寻出几块小布,自己动手做了一条短裤,她发现,自己的手面还是蛮不错的。
翠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儿子,鹏翔听了也高兴的说:“妈妈,你知道我搞的饭菜还蛮好吃,一天三餐我自己搞饭吃,你只管放心。”翠民抚摸着鹏翔的头夸奖说:“能干懂事的好崽……”
第二天上午,,翠民早早地来到黄老师家。黄老师已把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摆在堂屋,桌子上铺了很大一块干净的白大布,这就成了一个临时的裁缝案板。黄老师又连忙把早就拿出来的一叠布料解开:有劳动布、夏布、卡其等布料,然后又唤出自己的丈夫和几个儿女准备量身体尺寸。
翠民迅速系好蓝布围裙,将皮尺挂在脖子上,把自己工具袋里的剪、刀、粉、直尺、熨斗拿出来放到案板上。此时,三十五、六岁的翠民俨然一个大师傅。
随后,按黄老师安排,先给她的女儿做连衣裙。
做衣,首先必须量尺码。翠民做裁缝以来,她就认定了看菜吃饭,量体裁衣的道理,按照每个客户不同的身材体型和特定要求。比如有的人肩有点斜,有的人腰比较长,此外,三围、领围、腰长、胸高,都要细细地量。做出来的衣服哪怕有小瑕疵,翠民都要多次修改,一直到自己认为满意为止。
她用皮尺在她女儿那丰满的胸前绕了一圈,看了看尺寸;又在腰上绕了一圈,又看了看。然后,她一只手压住布料,一只手紧紧地捏着一块粉红的画粉准确地在布料上横横竖竖地勾画起来,顷刻间,粉色的细线画出了连衣裙的裁剪图案。
接着,她又分别为黄老师夫妇和儿子量尺码,他们要做一套父母装和一套蓝色劳动布工作服、两件灰色卡其中山装。翠民一边量尺寸,一边在布料上画裁剪图。虽然没用尺子,但横是那么直,竖也是那么直,非常清晰。
接下来是裁剪和缝制。翠民剪布时动作娴熟、手法精准,只听到布料被快剪时发出的轻微而动人的声响。然后是缝制,这更是翠民的拿手好戏。当年在娘家就因为针线活好而闻名团近十里八乡,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如今的功夫更好了。针线在她手中是那么乖乖听话,缝制技术又快又好。如果用“心灵手巧、飞针引线”来形容,那一点也没夸张。
看到翠民办事这么有条理,动作这么麻利,技术这么纯熟,大家都对眼前这位纯手工操作的缝纫师傅投来赞赏的目光。
翠民一共做了三天艺,制作出来的服装各自穿了都很合身,黄老师好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当场付清了工钱,还一口一声的“谢谢吴师傅”,接着又拿出纸笔,记下了翠民的住址。
二
一九五一年夏天,翠民这才猛然想起:鹏翔已进九岁,只怪自己一门心思外去做手艺,耽误了儿子正常入校读书。再不能荒废儿子的学业了。等到八月,她便第一个带儿子到本地的油草塘小学报名,鹏翔便成为了该校的一名学生。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四年过去了。鹏翔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城完小,早出晚归读了两年跑学,而这时的翠民,已有四十岁,她缝纫技术更娴熟了,名气更大了,已成为远近闻名的无缝纫机的裁缝师傅。时间一长,她的业务范围就更大了,还曾被请到湘阴县城去做过手艺。
每逢翠民在家没去做艺时,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刘后先便会抽空前来串门坐人家。翠民除了煎豆子茶招待她,还会热情地教她如何煮饭、炒菜、洗衣和缝补衣裤、做鞋子,传授一些家庭主妇应该知道的家务经验。
别看刘后先虽然年纪小,但却挑起了家庭主妇的担子。说起来,还是当年土改时,毛家多余的房产分给了几户没有房屋的贫苦农民。其中,雇农出身的刘六生一家与翠民的房子打隔壁。刘的二女儿名叫刘后先,当时还只有□□岁,生得天真活泼,经常来邻居家里走动,翠民特别的喜欢她。没想到几年后,后先的母亲不幸因病早逝,丢下了老实巴交的丈夫和几个年幼的子女,内当家走了,家里的生活就像一盘散沙,无人料理。年仅十二、三岁的刘后先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主动辍学,帮父亲分担困难,用柔弱的肩头勉强挑起了为全家人煮饭、洗衣等家务担子。刘家的境况比以前更加困难了,翠民对刘家是很同情的。
那是一个吃饭按计划定量的时代。翠民与后先相处久了,知道她家有时会揭不开锅,每当到了搞饭菜的时候,隔壁还冷冷清清冇响动时,翠民就总要隔着门或窗子敲几下;“后先,后先,有米下锅吗?冇得就拿个空盆子到我家来应两升米去。……”因为翠民做上门裁缝是在主人家里吃饭的,所以口粮相对要宽松一些。
时间进入到一九五六年。由于国家对民族资本主义工商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搞公私合营,大儿子鹏飞“土鸡变凤凰”,由私营商店的店员一跃成为湘阴县百货公司的职工。穿统一的工作服,按时上、下班,连人都变得洋气、漂亮了。
从一九五六年到一九五七年,不时有人来翠民家为鹏飞“做媒”,但翠民口上总是婉言谢绝:“承你看得起,我们感谢不尽,只是我家鹏飞才进二十岁,人还好嫩稚,要晚几年再谈。不过,暗地里她还是在留意和思考,哪家的姑娘最适合自己的儿子。
一九五七年,鹏翔考取了湘阴第一中学。两个儿子都来势不错,生活似乎已向翠民展示出令人心仪的魅力,她内心深处隐隐地感到了兴奋和喜悦。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一年,由于国内反□□斗争扩大化,鹏飞竟被划为□□分子,被遣送回农村劳动改造。当鹏飞一手提着生活用品袋,一手拎着铺盖卷,垂头丧气、面露羞愧,悄悄回到自己家里,向妈妈诉说事情的原由之后,如同晴天响起一声炸雷,好像从顶峰突然掉到低谷,翠民一下变成了痴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