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急得手忙脚乱,单手把他抱在怀里:“别哭别哭,叔父陪你去。”
犣奴这才没哭,乖乖靠在晏修怀里,玩起了他的头发。
到裴玉曦院子里,又等了好一会儿,裴玉曦才外出见客。
她气色明显不佳,勉强提着精神,在听说自己要带犣奴外出钓鱼时,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不可,犣奴还小,还不会说话,不能随意外出。”
话音刚落,犣奴又放声大哭了起来,怎么哄也哄不好。
不知他究竟对外出钓鱼有何执念,连裴玉曦这个亲娘都毫无办法。
犣奴哭得凄惨,晏修也于心不忍,把犣奴抱在怀里不断哄着,抬头看向她:“嫂嫂,犣奴成日待在家中,想必也憋坏了,倒不如叫他跟我一起出门,还能强身健体。”
“有我在,犣奴一定不会有任何意外,你且放心。”
祝思嘉不是不许犣奴出门。
只是她这几天来了月事,今日是头一天,疼得她只想在床上躺着,根本无力陪伴在犣奴身边。
若给父子二人制造诸多独处的机会,培养出感情,日后……日后晏修一定会更加不择手段地把犣奴抢回去。
可犣奴都快哭岔气了。
祝思嘉最终妥协,翻出了犣奴的特制小蓑衣和小草帽,乖乖叮嘱他:“既然要和叔叔一起出门,就要乖乖听他的话,否则娘亲会伤心的。”
犣奴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听晏修说完此事原委,碎玉才收回竹竿:“既然曦娘同意了,你便带着他去吧,早些回家。”
等父子二人走远,碎玉吹了个口哨,他养的私卫纷纷现身院中:“跟上小少爷他们,别让他们出任何事。”
……
后山小河边。
今日天气不错,冷热适宜,没有要下雨的征兆,故而外出垂钓游玩之人,远不止晏修和犣奴两个人。
余杭城中的许多少男少女也结伴出行,热闹极了。
太阳逐渐高升,晏修先解开了犣奴的蓑衣,又解开自己的。
恰好,今日他们还穿了同色的衣服,远远望去,一大一小并排坐在一块,一模一样的装束,一长一短的鱼竿,甚至连脸蛋,都是一模一样的好看。
晏修这张脸,纵使半遮半掩在草帽之下,仍旧勾得无数少女春心萌动。
可一瞧见他身边那个小男孩,这份心思又被压了下去。
多么高大俊俏的一个公子啊,怎的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可有人不信邪,看他们的衣着也不像小门小户,若小男孩当真是他的孩子,那为何大好的天,孩子的母亲不跟着一起前来?难道是不在人世?又或者夫妻二人感情不好?
有胆子大的,被同伴一番怂恿过后,鼓起勇气走到晏修身后,娇滴滴问道:
“这位公子,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就算是看着他抛竿、收竿,一句话都不说,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晏修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但嘴上仍礼貌作答:“请便。”
少女坐下后半晌都没再说话,直到他又钓上一条鱼,身侧犣奴的鱼饵被鱼给白白吃掉了,他帮犣奴上鱼饵时,少女才娇羞夸赞道:
“公子,令郎生得这般可爱,想必是随了令夫人的相貌更多吧?”
“他不是我的爹爹。”
晏修和少女皆是一惊,晏修甚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何处的声音。
犣奴扭过脸,看向清秀的少女,重复方才的话:“他不是我爹爹,是我亲叔父。”
晏修惊喜道:“犣奴,你会说话了?”
犣奴:“我没有说过我不会啊。”
晏修:“为何你从前不说?”
犣奴:“懒得说,你们大人话很多,谁想插嘴啊?”
晏修:“……”
少女:“……”
到底有了身旁这孩子的亲口认证,少女胆子大了起来:“公子,既然你不是他的父亲,敢问你是否……”
犣奴:“不行,他以后是要当我爹爹的,你已经没有希望了,去找别人吧。”
晏修被他的话吓得险些一头栽进河水里,连忙掏了块糕点塞到犣奴嘴里,拼命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叔叔变后爹?这家人都是什么卧龙凤雏!只有北凉人才兴这一套吧!
饶是对晏修再感兴趣,少女也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起身提着裙子跑了。
她回到同伴堆后,不知和同行的少男少女们窃窃私语了些什么,引得一群人哈哈大笑,目光不住朝晏修这边扫来,让他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鱼篓里已经有两条鱼,晏修无颜在这个是非之地待下去了。
他利落地收拾好家伙,单手抱着犣奴就要回家:“够了,咱们先回家吧。”
犣奴不肯:“不够不够,一条给我吃,一条给阿娘炖汤喝,春月姐姐和舅舅他们还要吃的,再多钓一条。”
晏修愣道:“鱼汤?你娘亲不大喜欢吃鱼的,这些够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的脸都要丢光了。
犣奴可怜巴巴道:“娘亲每个月都要难受好几天,上回她躺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我给她喂了碗鱼汤,她的病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吗?
小孩子的天真令他动容,原来犣奴以为,让裴玉曦身体变好的是鱼汤,却不知是他的孝心才是最有用的良药。
虽身为男子,晏修也不是不知道女子每月总会经历那么几日,想来犣奴以为他娘亲生了重病,今早才苦苦求着和他一起来钓鱼的。
晏修:“……那剩下一条,我们去集市上买别人钓的鳜鱼,也是一样的。”
这小祖宗,赶紧放他离开这里吧!
犣奴看出他的为难,亲了他的脸颊一口:“好吧,驾驾驾,去集市喽!”
晏修擦掉他的口水:“这是把叔父当马儿使唤了?”
这孩子,还是别说话的好。
去往集市的路上,晏修不忘教育他:“犣奴,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日后不可以再对外人说一遍了,知道吗?叔父倒无所谓,可你娘亲的声誉要紧,她是女子,将来还要经商的,世人待她只会更为严苛,断不能让她深陷风波。”
犣奴:“啊?可是叔父,我说的是心里话啊,我娘亲漂亮吗?”
晏修想了想,不知如何回答,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可也总不能说假话惹犣奴不开心吧?
他道:“自然是漂亮的。”
犣奴:“那你喜不喜欢她?”
晏修:“……”
犣奴:“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爹爹,就我没有,我也想有个爹爹。家里虽然有舅舅,可他是娘亲的哥哥,他们不能在一起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爹爹?我很喜欢你的。”
集市近在眼前,再说这些话,实在不妥。
晏修默默回避,指了指不远处的卖鱼翁:“咱们先去挑鱼吧。”
当夜,裴家众人得知犣奴忽然会说话了,纷纷惊奇不已。
唯独祝思嘉开始忧心起来。
从前没少回避犣奴说过一些秘密,若是他还记得,那不就糟了?
不过小孩子的记性嘛——
犣奴又不是什么神童,哪里记得这么清?
……
又过十余日,晏修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
按照约定,他应该要离开余杭了。
但他却秘密去了茶楼一趟,小二把打探得来的消息悄悄递给了他:
“临川晏氏和河东裴氏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更无任何通婚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