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顾淮语气里的急促,姜婉十分好奇,沈元娘到底和顾淮说了什么?
顾淮走后,沈元娘立刻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来,双手敛在身后,贼眉鼠眼的歪着头:“三娘,你竟还没有和顾淮圆房?是他还不行吗?”
“啊?”姜婉怔住,完全没想到沈元娘会这么直白的问她的房中事,“不是不行,他有所顾虑,大概是想等以后再说。”
沈元娘走到她身后,双手从姜婉身后攀上肩膀来,轻轻捏着:“三娘,以后的事谁说的准,要我说,你这会儿和他圆房算了,怀不怀得上看天意,要是没怀上最好,你和离了,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不嫁人,多好不是!”
“元娘!这件事以后再说。”姜婉转身, 握住她的手,“你和我说说你爹的症状,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你师父都亲自去看了,我爹也吃了一半解药,暂时没事!”沈元娘拉着她去床边坐下,望着素雅的幔帐的道,“听说这里是上官文君的住处,她是顾淮的心上人,若不是身体不适,哪里轮得到你嫁给他。”
“也不是,晏清同我解释过,当初他身患隐疾,不好耽误旁人,文君姐姐身体不能生养,便想要断绝外人的念想,这才求娶文君姐姐的。”
姜婉解释着,想起他们在雪地里散步时,顾淮告诉他的过去,心里不知道为何,很是心疼他。
“完了!”沈元娘的声音陡然低沉,双手抱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姜婉,“我看你是真的爱上顾淮了!上次你在信里说,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你就和顾淮和离!
你看看你现在,都不想提这件事了!你治好了顾淮的病,现在你们圆房,不一定能怀上。要是再两年三,以你的体质,说不定一次就怀上了!
有了孩子,你怎么和离?你舍得吗?这就算了,提起上官文君,是!我知道你很经敬佩她,可我又没否定她的才华,只是说了个众所周知的事,你就这么着急替顾淮解释!
三娘!我十分确定,你真的爱上顾淮了!”
“我……”姜婉想要解释,被沈元娘打断。
“不用说了!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你哪怕心里犹豫,爱得不如顾淮爱你深,你爱上他,还是不争的事实。”
沈元娘转身仰倒在床上:“我好累,我先睡了,你回去吧,免得我耽误你们夫妻。”
眼瞧着沈元娘是真的睡着了,姜婉起身出去,给伺候的丫鬟仆妇仔细叮嘱完,才回到了正屋里。
顾淮没有睡,坐在梢间里看衙门的文书和邸报,见她进屋,起身迎上来,帮姜婉取下披风。
“沈姑娘睡了吗?”
“嗯。”
姜婉跟着他到平榻上坐下,望着满桌子的卷册,想问他宫里和衙门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脑海里不停想起元娘说的话,难道自己真的爱上顾晏清了?
盯着顾淮看了许久,顾淮也没有说任何话,静静陪着,直到雪松进来添灯油,问她:“夫人,要不要准备宵夜?”
恍然回神的姜婉发现,还有半个时辰便到子时。
“准备吧,对了,将去年埋下的梅子酒挖出来。”
“好。”
本来正看文书的顾淮抬头,眼神有些惊讶。
姜婉笑道:“我喝,你不用喝。”
“嗯。”顾淮垂首,耳尖微红出卖了他此刻不安静的心。
半夜子时,窗外风声呼呼,姜婉喝着温好的梅子酒,主动说起在荆州的日子。
“以前呈舒哥哥家的前院里,种着一棵好些年的青梅树,每年五月份梅子成熟,他和谢伯伯都会采摘新鲜的梅子酿酒,埋在树下,等到来年春日里喝。”
“爹爹很喜欢这种不醉人的酒,离开荆州的前两年,我也喜欢喝这种梅子酒,只是呈舒哥哥和娘都不让我喝,都是爹爹每次喝完酒,都会给我留一杯。”
将手里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姜婉双颊如傍晚云霞,视线都有些迷蒙,双手支着下巴,眉眼弯成月牙:“顾公子,你真好看。”
顾淮心跳加速,眼前的姜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姜婉还喜欢喝这个。
他自以为心细如发,却不知道,沁园里各处都埋的酒,春有桃子酒,枇杷酒,夏有梅子酒,李子酒,秋有石榴酒,柿子酒,冬有橘子酒,金枣酒。
这些酒里面,姜婉最钟爱的梅子酒藏在其中,她也从未在任何场合多喝过一口酒,更不用说专门挖出梅子酒来喝。
姜婉四季都会酿果酒,顾淮一直都知道,他以为,这些酒是姜婉按照规矩准备的。
原来她的喜好,一直藏在其中,只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罢了。
“顾晏清,你要不要也尝一口,真的很好喝。”
自从鹿鸣宴之后,顾淮滴酒不沾,不管在哪,从不破戒。
可是今天晚上,这是在沁园的寝屋里,他的婉婉醉态蒙眬,媚眼如丝,邀他一同饮一杯她最喜欢的梅子酒。
顾淮没有任何抵抗力,双手已经给出回答,抬手倒酒,又给姜婉添满,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
“婉婉。”
“嗯,我敬你。”姜婉抬酒杯一饮而尽。
梅子酒真的一点都不醉人,她都喝了五六杯酒,脑袋依然清晰。
反倒是对面的顾淮喝完一杯梅子酒,原来近乎透明的苍白肤色,迅速添上一抹埃粉霞,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顾淮不喜欢这种晕晕的感觉,有种是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失重感。
“顾晏清。”姜婉撑着小几起身,走到他面前,捧着他嫣红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喝了几杯酒,到底还是有两分醉意,姜婉倾身而上,顾淮被扑倒躺在平榻上,玉冠卡扣松动脱开,青丝散落,铺满半个平榻。
这是姜婉陪嫁的一张榻,放在内室外面,浴室出口对面。
在嫁妆的礼单上,它的正式名称叫春榻,作夫妻行房所用。
长长的深吻之后,眼看着两人皆陷入意乱情迷之中,窗外忽然有人敲了敲。
“晏清!晏清!”
裴醒的声音陡然出现在窗户外,吓得两人陡然停下,顾淮翻身将姜婉护在身下,带着波动的情绪:“你怎么突然来了?”
“什么叫突然?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裴醒奇怪,仔细回想着顾淮的语气,又看到窗户上刚才还映着两人的身影,这会儿突然都不见了。
见多识广的裴醒立刻反应过来,笑得暧昧:“好你这小子!明天可有大事呢!我在书房等你。”
说罢裴醒一溜烟,消失在窗前。
顾淮这才松手,扶着姜婉坐起来,替她整理衣襟:“抱歉,是我冲动了。”
“没有,是我冲动了。”姜婉也抬手,替他拢起外衣,发现脖子上要出来的红痕,好像有些遮不住,“我拿脂粉替你遮一遮。”
姜婉说着起身要走,顾淮拉住她细腕:“不用,不点灯就是。”
“这行吗?”姜婉犹豫中,顾淮已经起身,整理好衣衫。
她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下榻:“我给你束发。”
束发完,姜婉望着镜中,顾淮脖子衣襟口的一点红,想起前朝时,文人雅士有种带领巾的风潮。
“我帮你加个领巾。”姜婉实在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只是姜婉没想到的是,加了领巾的顾淮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刚出门,便遇到郝嬷嬷,她盯着顾淮的领巾怔了下,好在郝嬷嬷是过来人,什么都没说。
姜婉反应过来时,顾淮已经走远。
青莲苑里,裴醒准备打个盹,听见推门声,立刻惊醒。
随后三七提灯进屋,将屋里的烛台逐一点亮。
郝嬷嬷都能瞧见顾淮的领巾,裴醒更是第一眼瞧见注意到:“你这家伙带的什么玩意?围脖不是围脖,瞧着像是前朝那些酸儒的打扮。”
“你这边都准备好了?”顾淮走到书桌前,并没有理会他的疑问。
裴醒摆摆手:“都准备妥当,过来与你对下消息,免得明天出了岔子。”
他的目光仍旧盯着顾淮的领巾,想趁顾淮不注意去拉下来时,被顾淮抬手按住:“这是婉婉害羞,不想让你看见的。”
“你——”裴醒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顾淮,“你你你!你怎么能面无表情的说这种话!真不害臊!”
“我和你不一样,我已成婚多年。倒是你,你难道一直等着楚姨不成?她的心不在情爱之上,我看你对沈姑娘格外上心,是不是——”
“打住!”裴醒突然跳上椅子,拔高声音,不敢看顾淮的眼睛,“我的事不用你管!陛下不放心我,我自有办法!不用拉沈姑娘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