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探好孙贲家眷的位置,白展堂和周瑜便乘坐马车乔装出发。
此次,白展堂做了两张面具,两人穿衣仿照鲁肃平日风格,再配上两顶毡帽,即便是周瑜骨子里透出来的风雅,也有了三分商贾气息。
寒冬时节,常有化雪之雨,从吴县到寿春一路路途泥泞。
因此车程也就长了些。
白展堂和周瑜沿途投宿,一路折腾下来,即便是换过两次快马,也足足花了五天。
抵达寿春的时候,袁术已经怒极,派重兵把守,看着孙贲的家眷。
袁术虽然对孙贲府中上下并未有抄家之举和诸多刁难,然而雪中送炭难,雪上加霜易,那些看守的士兵并不这么想。
“娘我饿。”
不满十岁的孙邻,扯着娘亲的衣角呼喊道。
眼角有细纹的妇人,只能低声无奈叹息。
她知道家主是有大事情要做的人,抛妻弃子也只是无奈之举。
青史昭昭,随处泼墨点写就一笔快意恩仇,却不知这背后又有多少心酸。
妇人揉了揉孙邻的头,只给了他一碗粟米汤。
孙邻大口喝了两口,又抬头看向妇人,将米汤又递给了妇人。
“娘你也喝!”
妇人动了动干瘪的嘴唇,强忍着空无一物的胃肠痉挛,笑着摇头,“娘吃过了,娘不饿,你喝!”
小孙邻乖乖听话,大口喝下。
夜半哄孙邻睡下后,妇人来到了孙府门口。
将手上的金银细软一股脑的递给了守门的士兵。
“这位小哥,求你行行好,我愿用这身家换上一袋粟米。”
妇人言词恳切,目光中大有期盼神色。
看着孙贲的妇人如此大手笔的想求助,小士兵不可谓不动心,本来一方面是富了小士兵的口袋,另一方面也能给这妇人一口饭吃,也不算坏事。
然而国有国法,军中有军规。
此处说了算的还是袁家人。
派来看守的将领名叫袁胤,是袁术的堂弟。
平日里对于孙策本就不大看好,如今正巧遇上孙贲叛逃,孙策要自立,对于孙氏一族,早就恨之入骨。
因此把火气全都丢给了孙邻母子。
袁术的原话是,让他们好生看守,这也是日后拿捏孙家的筹码。
然而到执行起来可就变了味儿。
自从孙贲一走,妇人便遣散了府中上下的老妇和仆役,将孙贲几房没有生孕的妾室也都一一遣散,给了她们身契。
孙府上下只剩下母子四人相依为命。
老大孙邻不满十岁,老二是个女儿今年6岁,最小的孙安还在襁褓之中。
若非走投无路,孙贲又怎么可能舍得一家老小?
如今一朝遇难,妇人总算懂了,什么叫做时态炎凉。
袁胤把新仇旧账都记在孙邻母子头上,少不了苛待。
身为长子的孙邻,都常常吃不饱,更不要说在襁褓之中的孙安了。
妇人多日历来靠喝水充饥,因此少有奶水,这小孙安也就没有喝的。
即便是拿出全部家财求助士兵都未果后,妇人抱着怀中的小孙安,无助的哭了。
平日里与孙家交好的人不是没有,只是眼下孙贲是叛逃之人,谁都不想惹上一身骚,徒增袁术的怀疑。
这道理妇人都懂,可要说起来,真正困难的还是他们娘四个。
妇人怀抱襁褓中的孙安盼天明。
半夜小女哭泣惊醒,扯着娘亲衣角便问爹去哪了。
妇人只是哽咽着喉咙,泪眼婆娑,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老爷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当真要死在此处了。”
妇人望着屋外一轮圆月,悄悄抹泪,低声说道。
……
有大乔的精心呵护,白展堂在过去的日子里常泡药浴,腿脚基本上已无大碍。
换上夜行衣,做梁上君子。
抵达寿春投宿后,白展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探孙府守卫的虚实。
袁术称帝,这寿春上下变成了国都的仪仗,再加上盟友吕布的背刺和孙策的离开,此刻的寿春巡逻紧密,生怕出了半分差池。
白展堂一路前行到孙府附近,发现孙府上下更是有重兵把守,守门的将军姓袁,与白展堂先前在袁术军营的时候,便不大对付,做此时惹眼无异于增加了袁家守卫的警惕性。
白展堂飞身上房,正碰上揉着眼睛偷跑到厨房小灶台的孩童。
冷锅冷灶被这小子翻了个遍,折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一粒米。
少年郎揉着咕噜作响的肚子,小脸上难免露出失望的神色,索性直接坐在灶台上晃悠着一双冻得通红的脚丫。
八九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仅仅只喝过一碗粟米粥,自然是远远不够。
独自一人蜷缩在灶台上,呆呆地望着米缸正出神。
“你想要吃的吗?”
白展堂低声一问,少年郎登时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灶王爷显灵?”少年郎几乎跌坐在地上,又惊喜地爬了起来,躬身跪拜道,“灶王爷在上,我叫孙邻,家父正是江左孙贲,孙邻在此求您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
半人高的少年郎忽然声泪俱下,“我其实知道娘也几天没吃上一顿粟米粥了,可是我实在太饿了,还是将粟米粥仰头喝下,灶王爷,你说我是不是太不孝顺?”
看着灶台旁痛哭流涕的小孙邻,白展堂这才知道孙贲为了逃回江东,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孙贲回去,自然就没想着回来。
除非袁术兵败逃亡,才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抢回孙邻母子,然而谁又知道孙邻母子就要怎样遭受非人的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