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极底下》作者:[美] 纳·沙克纳(1 / 2)

吕世国译

一、地磁暴

清澄的夜,没有月光,闪闪的星群象浓霜般地冰结在黑沉沉的天幕上。哈葛德撑定了分开的两十腿,顺着渔船“安尼斯昆”号的颠簸起伏,向海口驶去。在厚厚的眼镜背后,他的失神的眼睛,在向黑暗中注视着。时时抿起嘴唇,从驾驶室开着的窗口,向发出燐光的海面上吐口痰。

一曲口琴声从舱中飘来,冲破了单调的引擎噪音,接着传来的是船友们的一阵哄堂的欢笑。哈葛德觉得高兴起来,从罗盘箱的微弱的灯光中,看见他干瘪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日间捕鱼的成绩,着实不差,船友们一个个都兴高彩烈。海水也平静,没有什么巨十浪十。由于十习十惯,他探头到窗口去,仰看着北极星,想把它和罗盘核对一下。

他茫然转移他的目光到罗针片上,忽地吃惊起来,险些儿把衔着的烟斗掉到地板上。他怀疑地望着那罗针片,又把烟斗的十柄十死劲地一咬,那烟斗就啪地断了。

“奇怪!”他自言自语地说。“是北极星发了疯,还是我在做梦?”

他默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向天空呆呆地望着。北极星离右舷船首不到半点,又皎洁,又明亮。他再去望望那罗针片,结果还是失望。他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疑心眼镜上也许溅着水花,把视线弯曲了。可是当他把眼镜重新戴上,却证明他的推测是错误的。

他第三次望望北极星,又回头来看看罗针片。他的脸色渐渐沉下去,终于喉间发出一声怪叫,探头向门口惊呼:“哀列克!拿孙!快些来!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口琴的声音立刻停止了。甲板上响起一阵混杂的脚步声。哈葛德站在罗盘箱边,一手指点着罗针片:“现在它指着北东。”他大声说“而北极星却在我们的右舷船首。我们怎么会向东北行,同时又向西北行呢?”

船友们围在他的四周,都显出惊讶的样子。其中有一个把罗盘箱摇了一下,却见那罗针片慢慢地离开所指的一点,更向东首转去。他们紧张在注视着,希望它停止了再转回到原来的方位,但是出乎意外,那罗针片竟并不回头。一直转了过去,绕上大半个圈子。

大家看到了这种现象。都惊诧起来。照理推想,这样的乱子是不应该有的,附近又没有巨大的铁器,足以阻碍地磁的作用。但是事实证明这推想全不可靠,因为那罗针片还是在无目的地继续乱转,好像已不再受磁力的作用的样子。

哈葛德失望地搔着头皮说:“不知是我们发狂呢,还是罗针盘着了魔?更或是北极星在象萤火虫一般地飞?”

就在这同时,凡是在北半球的人,都惊奇地发现罗针盘失了常态。各大邮船上的船长忙着发电到各处去询问方位,他们已不相信他们用惯了的罗盘,因为他们的磁力罗盘和迴旋罗盘所指示的方位并不一致。

天文学家发现他们一向准确的固定罗盘和由望远镜所测得的方位,相差自数度到一百八十度之多。他们向其他的观象台发出无线电报,征询有没有发生同样的事情。

航空机械师发现他们在五分钟前,正以五百英里的时速,向目的地的反方向飞去。他们向罗盘注视着,却见它在无目的地乱荡,时而东,时而西,时而北,时而南。

以太中发生了很大的纷扰,离奇的无线电报,从各方面播送出来:从迷途的船舶,从盘旋在天空而不敢降落的飞机。灯塔中的守夜者疑心他们的大石塔正在海滩上旋转,也发电去报告海军观象台。海军观象台里的人同样莫名其妙,虽然借许多专家的努力,还是猜不破这个哑谜,结果他们只有束手坐待,静候着那个谜底的揭晓。%在三个小时以后,北半球这半个世界中的罗盘针,渐渐恢复了常态,而守住了几千年来的老位置——正北。北极星又和那忠诚信实的钢针,也就是航海罗盘中的罗盘针保持着同一的步调。几小时前的那种极度紧张纷扰的状态,倏地过去了。

全世界知道这个奇怪现象的,只有一个人。可是他没有方法来阻止这大乱子的发生,而且当时他自己也在生死的关头。

二、迷路

这个人的名字叫凯恩。他是在威尔士王子地(PrinceofWalesLand)和同伴失散而迷了路的。

据当时报纸的谣传,说北极地方居住着一种奇特的人种。司密孙研究院为了明了事实的真实起见,特地组织了一支北极远征队,去从事实地的调查。年轻的人类学家凯恩,就是这支远征队的队长。

凯恩自从和他的同伴分散了以后,一连找寻了三天,还是不见一些踪影,心里就不觉着急起来。他已经没有食物,没有淡水,个人的生命,只有凭命运去摆十布了。

他孤独地只管向前走去。他的脚趾冻僵了,他的手指麻木了。他已记不得时间,一眼望去只有白色的雪,除了雪,什么也看不见。各种感觉融合成一种空虚和失望,但是人类的希望之火是不可压灭的;它催迫着凯恩继续挣扎,用他最后的一分力量来与环境相搏斗。

在这最后关头,凯恩突然立定了,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的愁苦的脸上忽地涂上了一层欢快的颜色。他呆呆地注视着地上,好象听见有一种冲击的声音从地底下发出。他起初还疑心他脚底下的冰块正在碎裂,但一转念又觉得这并不是碎裂的声音。

这声音平稳而有规则,很象远方传来的引擎声,不过这判断多少带有一点儿想象的成分,并不能确切地证实。他站着呆立了好多时候,满想把这声音判别出来,可是结果还是无法确定。

他偶然抬头向四处一望,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他不觉惊奇地奔了过去。跑近一看,却见是一种烟囱一样的大铁管,深深地埋在雪里。他把管顶的积雪拨十开,发现那上面有一扇装有大把手的门。

凯恩毫不迟疑地把门揭了起来,向里边一望,却黑沉沉地看不见什么东西。他从身边摸出一根火柴来擦亮了。只见在这筒形的铁壁里面有一架铁的梯子。他把火柴投下去,凭着那微微的火星,照见那梯子深不见底。

他鼓起勇气爬了下去,由于衣服的臃肿,好容易才钻进这个狭小的洞十口。他在黑暗中沿梯子摸索下去,走了许久,突然觉得眼前有一点亮光,俯首一望,看见有一种十乳十白色的微光从洞底下射来。

凯恩的身十体虽然已很疲乏,可是好奇心驱使他快快地爬下去,没有停下来息一息力。等到他的脚在地面上一蹩,才知道已经走完了梯子,到了洞底了。他向四面一望,发现自己是在一处门廊面前。四周的墙壁,以及行走的地面,全是用光滑的冰块来筑成的。离开他约十尺光景的地方,在厚厚的冰壁里开着一扇门。

凯恩悄悄地溜进门去,他的眼睛突然张大了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冰窟。从地面到窟顶足足有三十尺高,光滑而纤长的冰柱从地面一直撑到窟顶。壁间多稜角,象犬牙一般。左右两壁各弯成大圆弧,在离凯恩所站的门口约二百尺处,方汇合在一起。

地面上不用说也全是冰,不过雕着锯齿状的图案,大约是嫌太滑了容易摔跤的缘故。窟内没有灯光的设备,但是在墙壁里,地面下,屋顶上,都能发出一种柔和的蓝光。

靠左手的冰壁有一架黑色的大机器,发出一种轰轰隆隆的声音,把全窟都震动着。方才凯恩所听见的声音,显然就是从这里来的。这机器看去结构坚固,能力强大,除了飞轮的疾转外,静静地僵卧着一动不动。

在另一边的冰壁旁,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线圈,从地上一直盘到窟顶。这线圈是用一种绿色的质料来制成的,直径有六尺多阔。凯恩看见这样巨大的设备,尤其是在冷落的北极,心里不由的吃惊起来。他的疲乏了的身十体,几乎因此新奇的刺激而瘫痪了下去。正当这时候,杂在这机器的噪音中,忽然有女人的惊叫十声从对面传来,响彻全窟。

“叔叔!门口有人!”

凯恩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他的嘴张大了。在这奇异的室中他又发现了新的奇迹——一位非常美丽的女郎,她的美丽,使这青年科学家无视了世界上所有的女人。

她离开他只有二十来步,她的手叉着喉部,显出非常惊骇的神气。她刚从一个冰柱的背后跨出来,所以方才没有看见凯恩。她那纤小苗条的驱体上,穿了一件合身的白皮短褂,和一条用同一质料制成的华丽的长裙。她的玲珑的脚上,穿了一双十爱十斯基摩式的短靴。她的暗黄色的光亮的卷发,衬着那白色的皮裘,越显得秀美动人。

她的樱红色的嘴唇,由于吃惊而写出一个小小的“O”字,她的蓝色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在女郎身后的门里,闪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高个子,阔背肩,留着短短的燕尾式的十胡十须。他的脸色显得很惨白,情绪十分紧张,但是吸引凯恩注意的,却是他的眼睛。它们在黑色的额骨下燃十烧着,象是绿色的萤火,在这里面充满着仇恨与报复。他突然伸手到灰色的外套中,拿出了一支手十槍来。

这把年轻的人类学家骇得呆了。他站着一动也不能动。他的脑海中浮起了一种绝望的念头。三天和冰雪冷风相搏斗,两天得不到食品,这样下去,即使不死于此,也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生存的时间似乎更少了,他看见那个生黑十胡十须的人,手指搭上槍机。他僵挺挺地站着,等待槍声一响,一粒子弹会穿过他的胸膛。他似乎看见一个小小的白影在对面闪动,接着就听见女郎的惊叫十声:“慢!也许他不……”

可是子弹已经飞了出来,只是没有打中。凯恩听见了震撼全窟的槍声,两脚一软,早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三、北极底下的秘密

隔了许久,凯恩才渐渐苏醒过来。可是他依旧闭着眼睛,因为他太疲乏了。最后,当他睁眼看时,只见他已换了一个场所。他所住的是一间小室,四周也是冰壁。他把一手撑在腰后,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

“觉得好些么?”有人在轻轻地问,是女郎的十温十和亲切的声音。

他瞥眼过去,看见她站在他所睡的吊十床十的头边。在她的眼睛深处,藏着无限的深情。

凯恩摇了摇头。“疲倦,”他呻十吟地说,“并且饿!”他用尽了力气,说出最后的两个字。

“我早就料到的。”她笑着对他说。“如果你能够挣扎着起来走到隔壁的屋子里去,那末鸡蛋、火腿,叫你吃一个饱。”

鸡蛋,火腿!凯恩立即就从十床十上跨了下来,鼻子里仿佛嗅到了火腿的香味。他跟着女郎跑到隔壁的小餐室中。不一会儿,女郎已经给他端来了十温十热丰盛的食品,他就坐在一张长长的餐桌上狼吞虎咽起来。他已经饿得来不及设想,在这极北的地方,哪儿来的这种十精十美的食品。

正当他在吃的时候,方才他所看见的三个人又跑了进来,其中的一个,就是要发槍打死他的人。他们跑进来坐在他的身旁,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凯恩一面吃,一面向他们望着。那个留着燕尾须的高个子,情绪已经安定了。他的表情是冷酷而有敌意的。

其他两个,一个是长瘦子,面色很惨白;另一个是矮胖子,满脸十胡十髭,秃着头顶。

凯恩的眼睛回转来望着那个面貌最凶险的人,他显然是三人中的领袖。他的颧骨高高的,衬着一双凹陷的绿色的眼睛;他的头发披散在两旁,头顶上几乎是平的,这使凯恩在记忆中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象。

最后凯恩把刀叉放下,把椅子拖在一边。

“好好地把你的职业告诉我们。”那个人说。

凯恩不高兴地望了他一眼。“我是乔治?凯恩。”他简短地说。“我是到威尔士王子地来探险的。在两天前我和我的同伴失散了。现在我能够找到这里来,自己觉得是十分侥幸的事,却想不到险些儿因此送了命。”

那个人耸了耸肩,嘴上露出凄苦的笑容。“我们有仇敌。”他简捷地说。“我们看见你闯到这里来,就误当你是敌人。我们对你的非礼,十分抱歉,请你不必介意。”说着他指着他身边的两个人:“他叫维勒斯,他叫卡希尔,是我的助手。”他介绍说,头也没有回过去。“我是亨利·卡梅隆,这是我的侄女沙龙。”

“亨利·卡梅隆!”凯恩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后来他记起来。亨利·卡梅隆在三年前,曾经因为磁铁的研究而得到诺贝尔奖金。他积了多年的研究,发明了一种导磁十性十(Permeability)特强的铁,叫做卡氏铁。这种铁一到了市场,不上几个月,就压倒了钢铁工厂中用以搬运巨大铁器的普通电磁铁。他所制成的卡氏铁,其导磁十性十比导磁合金(Permeloy)要强几百倍。卡梅隆在其后的两年中,已经发了一笔大财。

卡梅隆的机警的眼睛,觉察了凯恩的意思,就轻声地说:“那末,你预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叔父!”沙龙插口说。“凯恩先生刚刚清醒,才吃过一餐菜,你就要十逼十他走,这怎么说得出来?”

卡梅隆不去理会她。歇了一会儿,就耸了耸肩说:“好罢,我想两天之后,你总可以复元了。到那时候,天气必转睛朗,你可以多带些干粮出去。”但是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威胁的神情,凯恩看得很清楚。他向女郎点了一点头说:“我想我的侄女一定会领你到四处去走走的。”

他跨着大步跑出门去,高高的卡希尔和矮胖的维勒斯跟随在他的后面。

沙龙想解释一下。“我的叔叔是很……对于生客是很没有礼貌的。”她嗫嚅地说。“等到他和你相熟一些以后,他一定就欢迎你在这里住下去了。”

凯恩站起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吃了些十温十暖的食物以后,他的体力似乎已恢复一些了。他直十挺十挺地站着,显得十分英勇的样子。他愤愤地说:“要是他没有礼貌到开槍打人,他简直是个疯子了!”

女郎的红十润的嘴上露出浅笑,转过身来说:“你喜欢看看这地下的景色吧!来,跟我去!”

凯恩跟在女郎的背后,穿过一间小室,跑到了那巨大的洞窟中去。

“告诉我,”他追上沙龙,热切地说。“这些是什么?谁造的?造来做什么?”

“这是一些十爱十斯基摩人造的。”女郎笑着说。“而这些十爱十斯基摩人,却是我叔父雇来的。造的时候我不在这里。我也才来个把月,所以详细情形不怎么清楚。至于造来做什么——据说是叔父要大规模地开一个石油井。他似乎在这里发现了一个蕴藏量极富的油层,因此他就在这里建筑起采炼石油的工厂来,那边的就是十抽十油机。”她指着那巨大的机器说。“这机器真不知有多少力量,它能够把地底下八英里地方的石油十抽十上来。”

“八英里?”凯恩吃惊地说。

“八英里!”沙龙说。“这机器听说是特地设计的。”

“这好象是一个大线圈,不知有什么用处?”凯恩问。

“这东西连我也不懂得。”沙龙笑着回答。一边说,一边走向那庞大的绿色线圈。那东西很有点儿象盘梯,一直通入地下。“我的叔父告诉我,这东西是用来蒸馏石油的。”

“我看有点儿不象吧?”

这时候,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维勒斯已站在凯恩的身旁,在他厚而多十肉的唇上,露出一种十陰十险的笑容。他的矮胖的身十体摇摆不定,似乎十分得意的样子。

“沙龙小十姐的话一点儿不错。”他说。“这是卡梅隆先生十十精十炼石油所设计的特别装置。”

凯恩警觉到维勒斯所说的全是谎话。显然这里包藏着某种秘密,是卡梅隆所不喜欢人家知道的。凯恩抑制了他的感情问:“卡梅隆先生什么时候喜欢研究起石油来呢?我记得他是研究钢铁的呀!”

“你知道……”维勒斯说了半句话,却并没有说下去。“恐怕沙龙小十姐还没有告诉你一句要紧的话,现在就让我来说了吧。你在这里什么地方都可以走动,只是你不能跑过这个蒸馏装置去。在那边的机械是非常复杂的,你进去也许会发生危险。”他说了这话,就转身走了。

凯恩看着他走远去,皱了皱眉,向着姑十娘十说:“我很想洗一洗脸,还要刮刮十胡十子,不知道这里方便吗?”

沙龙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我简直忘记了,在你所住的那一间小室里,什么东西都有。”她下意识在神情紧张,脸上泛起了红潮,把披散在前额上的卷发掠了掠齐。

凯恩嗫嚅地说:“谢谢你!”说着就离开了她。

他回到小室里,在一只小火炉上烧了点儿水,洗脸,刮十胡十子,着实忙碌了一会儿。他的心里,满肚子的狐疑,不知道这个奇特的世界里藏着些什么秘密。他觉得卡梅隆对于石油是一定不会感到兴趣的。然而那架机器在从地下十抽十取什么东西,却又是事实。这个矛盾,他怎么也解释不出。

他猛然记起,在不久前听到的关于卡梅隆的谣传。据说他所发明的卡氏铁,应用的成绩并不好。用过了一年以后,它的强大的导磁十性十就大部分消失。为了维持信用起见,卡梅隆不得不免费给买主们再加处理。然而这笔费用却很可观了。不过这只是一种谣传,是不能全信的。

最后他决定不再十胡十思乱想,卡梅隆的话也许是对的:他在这里钻掘一个油井,犹恐有人嫉妒他的发现,所以不愿意任何陌生的人跑进这个洞窟里来。

凯恩把刮脸的用具都收拾停当,然后预备到各处去作一次秘密的侦察。他想到,若能在这里仔细地巡视一下,也许可以解决他心里的矛盾。他发现这小室的后门,通入另一处地方,这是他没有到过的。

他无目的地跑了过去,转上几个弯,自己也不知道已到了什么地方。他看见有一扇门半掩着,就轻轻地推开潜了进去。他的心被四周神秘的景象所吸引,几乎没有留心到沙龙小十姐也在室内。她蜷缩在一张椅子里,两臂圈在椅背,脸孔埋在肘间的空缺里。她的肩头颤十动,轻声地伤心地呜咽着,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无法解脱的样子。

凯恩一发觉了沙龙,就冲动地大步跑了过去。他被女郎的悲伤所感动了。他和沙龙的认识,还不过一两小时,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凄楚的哭声,为什么会这样的叫他难受。

“喂!沙龙!”他亲切地说。“怎么啦?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呢?”

沙龙抬起了头,旋转了身。她的脸色惨白,划着一条条的泪痕,下唇还不住地发十抖。

“喔!”她气喘喘地说。“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