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那横躺在血色里的皇帝睁着一双滚圆的死鱼眼,韩杜衡伸手探皇帝鼻息,须臾,他沉痛道:
“陛下驾崩——”
而后,韩杜衡伸手,想替皇帝合拢双目,但,他一连试过三次,都不能叫皇帝闭上眼。
溱二帝,竟是死不瞑目!
朝臣和百姓不由地胆颤心惊,而就在这极致的惶恐中,卿流景扶着清妧,步履不曾停下片刻,他们踏着雪,扬长而去。
一夜尽,一日启。
天将亮未亮,清妧于半梦半醒间,被耳边的烦杂声吵得头疼,彷佛有无数只蚊子绕着她打转。
她气得弹起身:“快把蚊子赶走!”
澜娘子轻笑:“郡主,这是冬日,没有蚊子。”
“没有吗?”清妧迷迷糊糊地抬起身,循嘈杂声望去,响声似是来自前院,“家里来客人了?”
“是。”
清妧扶额,掐着头痛欲裂的太阳穴,难掩怒气的低吟:“哪家客人这般精神?难不成昨夜是没去看戏?”
“回郡主,该是去了。”
“去了大早上还能出来?!”
澜娘子笑意渐深,她一边替清妧掖好被子,一边轻言:“国公爷既在家,郡主只管放心歇着。”
“也是。”
清妧倒回榻上,然,前院的声音不见消,反而越来越闹腾,没一会儿就闹得她心烦气躁,再也躺不住。
“流萤,更衣。”
澜娘子急忙捧来衣裳:“郡主,流萤伤着,郎中说,至少得在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这一茬。”清妧连忙拍打脑袋,“郎中来过了?可曾说流萤几时能恢复如初?”
“郡主放心,流萤无大概,等后臀的伤口愈合,她便能回来伺候了。”
“伺候什么!陆家之冤已平,流萤以后是千金小姐,待她身子好些,我问问她要不要买回陆家旧宅?
若要,我替她买下,若不要,我另外帮她置办个新宅子,总之,定叫她以后抬头挺胸地活着。”
“恩。”
澜娘子应完,声色里似有哭腔,见此,清妧略觉得奇怪:“澜娘子,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没,婢子就是觉得流萤能遇上郡主真是好福气。”
“原来你是羡慕,成,你有什么心愿,不妨告诉本郡主,只要是在本郡主的能力范围内,也想法子替你周圆,如何?”
澜娘子复笑:“婢子的心愿就是伺候郡主一辈子。”
“没志气。”
清妧失笑,盘上坐榻。
窗外,大雪初停,房梁,枝桠,石径皆被白雪覆满,几个仆役提着扫帚,正在小心翼翼地扫雪。
“郡主,喝茶。”
“恩。”
她将一掀开茶盅,便闻到浓郁的雪芽玉露的清香:“先头芳君送来的茶叶还没喝完吗?”
“回郡主,这是前两日王爷新送来的。”
“北夷一年就那么些产量,他总不是全搜刮来送我了吧?”
澜娘子笑而不语。
“还真是吗?”
正此时,回廊下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须臾,卢嬷嬷顶着冻红的脸,急急奔进卧房:
“郡主,满朝文武全杵在前院,说要求见郡主,国公爷原不想搭理,但三品以下的朝臣全部跪下来相求,还说若国公爷若不应,三品以上的朝官也要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