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天不亮,大理寺衙门前鼓声震天,惊得昨夜为忙公务到三更天方才歇下的韩杜衡猛地坐起。
“怎么回事?”
未几,宁寺正一手束腰带,一手正发冠,慌慌张张冲进后衙书房内的隔间:“韩大人,大事不好!”
韩杜衡愣是被这话气得翻出一个大白眼:“鼓声雷鸣,堂前的登闻鼓怕是要叫人敲烂,本官焉能不知大事不好?
所以,到底何事不好?”
宁寺正暗吞一口气,心道今日韩大人的火气格外大。
不过,即便脾性再好的人,若是连续一月困在衙门,不是忙于问案,就是疲于审讯,每日不到三更天不能睡,亦要疯魔。
“回韩大人,城东鼎兴茶楼大掌柜吕六,状告悲田院谋财害命,治死了他唯一的儿子,他要悲田院的郎中给他儿子偿命。”
“……”
韩杜衡眉角一痛,心里不由地腹诽,怎么连悲田院也闹出治死人的事?若这事儿是真,衙门岂非要查封悲田院?
一旦悲田院被查封,就陵阳现如今的形势,百姓还能去哪里看病?
宁寺正看韩杜衡不说话,急得追问:“韩大人,大理寺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大理寺是审问天下冤案的地方,有人鸣冤,大理寺就该受理。”说罢,韩杜衡起身下榻,“准备升堂。”
“是。”
而后,韩杜衡匆匆洗漱,赶往公堂,待他坐到堂上,举目一望,差点没被门前黑压压的人头吓死。
“宁寺正,哪来这么多人?”
“韩大人,今日是三月三,上巳佳节。”
“所以呢?”
“大掌柜是个能来事的,他一听说儿子没了,立刻命人抬着儿子的尸身,从悲田院一路敲锣打鼓地走到大理寺。
刚巧今日路上尽是庆祝上巳佳节的郎君和小娘子,他们听闻这桩冤事,一时兴起,跟着大掌柜到了大理寺。”
“……”韩杜衡扶额,瞥着横在公堂地上的尸身,问道,“仵作验过尸了吗?”
“还没。”
“为何不验?”
“大掌柜说,悲田院是朝廷衙门,他怕掌院买通仵作,怎么都不肯在大人上公堂前,让仵作验尸。”
“果然是个能来事的。”韩杜衡暗叹,然后抡起惊叹木,重重一拍,随着一声刺耳的“哐”声,他扬声怒言,“肃静——”
堂上堂下瞬时归于静谧,韩杜衡再拍惊堂木:“升堂——”
衙役提起杀威棒,一阵猛敲:“威武——”
喊声一落,韩杜衡低眉,问扑在尸身旁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掌柜:“堂下何人?状告何人?”
大掌柜伏首:“回尚书大人,草民吕六,是城东鼎兴茶楼的掌柜,来大理寺,是告悲田院谋财害命,毒杀草民的儿子。”
“吕六,悲田院有没有毒杀你儿子,本官暂且不论,但你告悲田院谋财害命,怕是说不过去吧?”
“怎么说不过去?!”吕六怒驳,“谁都知道,悲田院看病不收分毫,可小儿去看病,那掌院开口就要十两。
小儿不答应,他便怀恨在心,开出一副毒药,小儿喝下不过半日,就一命呜呼!如此,难道不算谋财害命吗?”
“你说得是真话?”
“千真万确!尚书大人如果不信,尽管传悲田院的掌院到大理寺,和草民当堂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