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说不清楚!”三天后,在去往丹杨郡的路上,权又这样对我说。
——可我就是搞不清楚呀!在吴郡好好的,跑去丹杨郡干吗?何况还不是大张旗鼓地出行,而是偷偷摸摸的,只带了一队侍卫。不过倒是不用整天对着母亲了,虽然不晓得权是怎样说服母亲放行的,总算是暂时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吧!
直到见到舅父吴景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他了,还真的挺想他的。见到我们,舅父显然也非常高兴,可恨快地,我有点难过地发现,舅父明显地衰老了,策去世的两年来,丹杨境内的山越一直不太平,身为太守,他一定很操劳吧?
“你就留在舅父这里住一段时间如何?”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貌似只有一个人想要躲着母亲吧?”
“那权哥哥你呢,回吴郡?这么远地跑这一趟,你该不会就是为了送我吧?”
“当然不是。”
“那你还要去哪儿?”
“去不适合你去的地方。”
在牛渚渡口,当我意识到权是要过江前往九江郡时,不由惊愕万分。
“说过不适合你去的,是你自己一定要跟来。”
“可、可是,”我结巴起来,“你明明跟舅父说是到牛渚屯营视察江防的,你对母亲也是这样说的吧?”
“我现在要过江前往九江郡,你只要告诉我你去,还是不去。如果不去,我这就拨出几名侍卫送你回舅父那里。”
再次踏上江北历阳的土地时,心中兴奋与忐忑交集。七年前,孙氏的江东基业从这里发端,而今时今日,包括历阳在内的整个九江郡已是曹操的领土。
可兴奋也好,忐忑也罢,都很快地被伤怀取代了——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1]
与江东的旖旎安宁相比,眼前的荒凉残败令人悚然心惊。一路向北而行,但见满目残垣,处处衰草,有那么一刻,我猛地想起寿春城中遍身绮罗的丽人,想起名流聚会上轻挥慢摇的麈尾,想起香气如兰的黄芽茶,想起游人如织的八公山……这一刻,记忆里的一切全都蒙上了一层往生不再的苍凉,滋长出一股身逢乱世的伤感。而随着一行人逐渐深入九江郡腹地,眼看就要到达合肥,一种不安的情绪开始在我心中如江流一般涌动。
“你来九江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该不会只为一睹合肥新城吧?”
淡淡扬眉,权笑了笑:“城我暂时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城中的人。”
随着袁术的覆灭,曹操先是任命严象为扬州刺史镇守九江,严象被李术杀死后,曹操复遣刘馥继任,后者单马赴任,因寿春残破,便以合肥为新的州治建造新城。
——可城里的人?什么人对权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呢?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