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走马,以粪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养有若父与兄。
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
囹圄空虚,冬节不断。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恩德广及草木昆虫。”[2]
这一天,我们路经合肥郊外的一片茂林,行走间忽闻一阵歌声破空而来,那歌声厚润而雄劲,不约而同地,我和权都驻了马凝神细听。
“去看看!”
倏忽间,权一马当先向歌声来处驰去,我和侍卫们急忙跟上,不多时便远远地看见三四十人分成几拨席地而坐,野饮林下,割腥啖膻,样子虽十分闲适,但各个腰悬利刃,精骏的坐骑散在不远处,仔细看去,却是将一长一少两人护在中间,而那歌声正是自那年长者口中传出。
“什么人!”
一片利刃出鞘声,那些人忽地警戒起来。
“锵啷啷!”
我们的二十名侍卫亦抽刀出鞘,将权和我团团护住。
气氛蓦地剑拔弩张,双方人马就这样僵持着,安静得压抑。
糟糕,对方的人数多于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手心也微微渗出汗来。然而奇怪地,即使到了这一刻,我依然抑制不住地将目光投向那年长的歌者,似乎他身上有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令人无法抗拒——
他正静然仰首遥望西天落日,似乎再大的异响也引不起他片刻瞩目。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然而此刻,那被万丈金光笼罩的的身影却仿佛有着能令高山低首的伟岸,苍茫暮色下,却又萦绕着一抹化不开的、类似于独凌绝顶的寂寥。
——他是谁?
半晌,那人终于一点一点回过头,朝我们这边望来。他的头微扬着,因而看人时双目呈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微眯状态,目中闪烁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而又令人捕捉不定的光;可下一刻,随着他定睛锁定某个目标,却猛地有灼人的精芒自那目中迸射而出,那精芒会让你心脏猛一收缩,继而下意识地避开与他对视,就如同没有人会直视正午时分的烈日骄阳。
而当我顺着他的目光,回首望向他锁定的目标时,一颗心几乎从胸腔中跳出来——
“仲兄!”
缓缓拨众而出,周瑜翻身下马,一直来到权面前。见权下马欠身以“仲兄”呼之,我亦强自稳了稳心神,施礼如仪。
视线自权掠向我,随着他一点头的动作,周瑜目光中充满温度与力度的安抚和沉着令我的一颗心马上安定下来。他虽一身轻袍缓带,可他的身后,是二十名刀光映日的铁甲卫士。淡淡负手,周瑜缓缓展目与对面视线短兵相接,这无声的对峙令一切都静止了,静到双方都仿佛凝固成一幅画卷。
“哈哈哈……”倏忽间对面长者笑起来,闲适地挥挥手。可就是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挥,却蕴含着无声的威势,仿佛万里江山,都被他尽数揽入怀中。
“退下。”周瑜亦淡淡道。
“刷”地,双方的数十柄刀剑同时入鞘。这时却听那长者扬声道:“荒山野岭,幸得相遇,乃天赐之也。乞即席地权坐,小酌一杯,如何?”
迅速与权交换了一下目光,周瑜微微一笑:“足下盛情,却之不恭,请!”
互相施礼后,大家面对面坐下。周瑜并未依常礼询问那长者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而那长者竟也绝口不问,双方似乎都在保持着某种微妙的默契。
抿一口酒,我开始悄悄打量对面那年少之人。他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作文士打扮者,约三十出头年纪,青衣乌发,身形清瘦,举止间透出一股潇洒不羁的气息。有侍从送上烤好的炙肉,他也不与人客套,只意态悠闲地自斟自饮自食,感受到我的目光便大大方方回望过来,衔一丝浅笑晏然,带一缕兴味盎然,倒叫我心里不自禁地打了个突儿。
我的样子很好笑么?想到这里,我不由怒瞪他一眼。“咳咳咳……”他似乎呛了口酒,再抬起头时,目中闪过一道光,雪亮如电,但旋即消逝,依旧是意态悠闲地,“可惜,可惜了!”他忽地说。
注释:
[1]曹操《蒿里行》。
[2]曹操《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