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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窗外响起清脆的铃声,一天的课时宣告结束,钢琴教室里的学员纷纷走出来。莫伶俜将乐谱抱在胸前,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伶俜同学,请等一下。”
莫伶俜转过头去,脑后的马尾辫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老师,您叫我?”
李老师走上前,将一只手轻轻放到莫伶俜肩上,“是啊,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莫伶俜以为她是要说自己钢琴弹得不好,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
李老师尴尬地笑了笑,似乎很难开口。莫伶俜不仅音乐天赋高,还是她教过的学生中最刻苦的一个,她可以将休息时间全都用来练唱练琴,只为进步多一点。李老师虽然很看好她,但不得不温柔地提醒:“不知道你爸爸有没有告诉你,你的培训费已经快到期了。”
莫伶俜腼腆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清楚记得去年找父亲要培训费时他脸上的不情愿,如今考验再次降临,她该如何应对?
“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个星期才到期,你可以先回去跟爸爸商量商量,再决定要不要续交培训费。”李老师看出了她眼中深深的不安,连忙转移了话题:“今年的‘六·一’文艺汇演已经开始筹备了,要不要我帮你报个名?”
莫伶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但她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拒绝李老师的好意了。李老师露出惋惜和微微不解的神色,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莫伶俜久久地愣在原地,内心无比挣扎。相比起登台演出,此刻她更在意的是能否继续最钟爱的音乐事业。她深知自己学习音乐的机会有多来之不易,也知道让父亲掏钱为自己交培训费有多困难,可她仍不愿割舍这份执著。
许久,她迈开步子,步履沉重地向楼下走去。
下到二楼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壮年男子迎面走来,粗暴地将她挤到了一边。那男子径直走向舞蹈排练室,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扑到他怀里,撒娇说道:“爸爸,你来了!”接着,一个身材苗条的舞蹈教练从排练室走了出来。
该男子提问道:“教练,思影最近表现可好?”
男子身旁的小姑娘看似无意地把玩着父亲的衣角,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教练。那个绾着高高发髻的舞蹈教练巧妙回答:“周思影表现很不错,她很有天分,又勤奋肯学,只要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者。”
楼梯口的莫伶俜嗤笑一声,观而不语。她曾亲眼目睹周思影拉着三五人躲在楼道间逃避训练,埋怨训练的辛苦与无味,甚至扬言要拆了舞蹈室。
西装男子却听实了教练的话,笑呵呵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教练您辛苦了。我常年在外忙生意,很少有时间管教一双儿女,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思影她不太听话,您可一定要好好调/教她,劳您费心了。”
舞蹈教练半推半就地收下红包。莫伶俜对拿钱贿赂老师的行为一向很不屑,可她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位父亲是多么幸福的事。至少,孩子的每一个简单的愿望都能实现。她神情黯然地下楼,想着怎样跟父亲开口胜算才会更大。
回到家里的时候,门口并未停着父亲的三轮摩托车,阵阵油香从厨房飘出,莫弱正在忙活当天的晚餐。莫伶俜将乐谱放到一边,开始写今天的作业。很快就要小升初考试了,总不能因为副业耽误了主业。
厨房里,莫弱一边挥舞锅铲,一边哼着儿歌。前段时间姐姐教她的歌曲,她很喜欢,“可爱的蓝精灵,可爱的蓝精灵……”
夕阳西下,莫海亮披着一身霞光,将车子驶向清风巷。被轰鸣声惊扰的莫伶俜从作业堆中抬起头,空洞的瞳孔里满是哀伤。
“爸,今年的文艺汇演,我可以参加吗?”饭桌上,莫伶俜几近乞求地开口。
莫海亮蹙了蹙眉,不悦地回应:“你以为你唱得有多好、弹得有多好?跟你说了很多次,修行不到家就不要在外丢人现眼,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沉默了半晌后,莫伶俜怯怯地问:“那,我可以交今年的培训费吗……”
“你马上就要小升初考试了,应该以学业为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先别想了,能顺利升上浅阳中学再说。”
两厢心愿,无一达成。莫伶俜没有再说什么。她可不可以理解成父亲默许她上初中以后再学音乐?不管怎样,她还是有希望的,毕竟父亲没有一口回绝此事。况且,小升初考试迫在眉睫,的确应该以此为主。
吃过晚饭,莫弱支起画架,对着左前方的一只红苹果画素描。莫伶俜回到书桌前,继续未完成的作业。莫海亮则点上香烟,收看今天的热点新闻。
一切似乎都没有多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