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文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跪在屋子里,父亲的尸体还倒在他卧室的门口,伛偻的身体直直的倒在地上,面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水,他抱起父亲,无声的哭着。迷迷茫茫的三日,寻文就这样抱着父亲,从未说过一句话,目光呆滞,他比他的父亲看上去更像一个死人。
一场大火很快就烧尽了村子,寻文站在村口,面无表情,他已经流不出泪了。
他跑回那颗被自己刺了无数下的大树,拾起那柄匕首,安静的说,“父亲,我错了。”
一抹银亮的光芒向他的喉咙抹去,寻文的眼角正浮现着笑容。
寻文紧闭着双眼似乎想要享受着最后一刻的快乐,他一生从未快乐过。
刀刃冰冷的感觉越来越近了,忽然,那种逼近的冰冷似乎停在半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慢慢的睁开眼,只见一个白色胡子的老头儿正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的注视着自己,他正用一根指头抵着即将划破自己喉咙的利刃,丝毫不畏惧匕首的锋利,依旧淡然自若的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淹没。
“小小年纪,可不要做傻事哦。”那老头儿指尖轻动,寻文发现竟然无力去阻挡老人的动作,手中的匕首猛飞出,深深的刺入旁边的大树里。
“哼!”寻文转过头,望着烟火之下的村子,两手有些不自然的纠结在一起,攥的通红。
“你想要拯救这一切还是要毁灭这一切呢?”
老头儿没等他回答又道,“是毁灭吧!你既然有毁灭的力量,那你想不想拯救呢?”
老头又没等他回答便道,“即使真的拯救恐怕也无从下手吧,这满目疮痍之地注定要被时间所淹没啊。”
寻文回头死死的盯着老头的脸,良久,“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问别人呢?”老头儿轻轻的撕下树干上一丝沾满了鲜血的树皮,“问自己不是更好么?”
“血蒙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
“等你看清了再来找我如何?”老头儿依旧没等寻文回答,白色的身体飘然间便已远去,只留下凌立在寒风中的寻文。寻文试着扯下老头儿钉在树干上的匕首,却怎么也扯不动,恨恨的转身向村里跑去,村子已经在大火中化作了灰烬。看着这片死寂的大地,他无比的悔恨,这就是自己的诅咒,无情的诅咒。那些安静沉睡在这片大地之下的灵魂,有多少都是痛苦的离去,而他们可能从来都是带着一颗感恩的心而不愿去面对孤独而痛苦的寻文,只是这些他再也无从去证实。
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寻文呆滞的坐在那颗大树之下,望着村子里飘飘荡荡的灰烬,有种说不出的苦楚,他尝试着让心回到那种状态下。他多少次对着那棵树用力的呼唤,“让他们都回来!让他们都回来好么!”可是树林里只有他孤单的声音一遍遍的回荡,始终没有回应。他的心不再冰冷,虽然只有他自己。
终于他还是鼓起勇气走进那座喧嚣的城市,当他走过一间当铺的时候停了下来,上面的匾额上写着‘鬼灵当’,店里正坐着那个白须颀长的老头儿,他走到老头身边,猛的跪了下来,“我能拜您为师么?”
“不能。”老头儿的声音很平淡,脸上依旧带着摸不透的笑容。
寻文看了他很久,终于还是站起身,即将踏出店门的时候,老头出生叫住了他,“不错,已无欲,又何求!”老头指着后门示意让寻文跟他一起来。
那天,寻文知道了带走她母亲的人叫做禺京,他也知道了毁灭这个村子的人也是禺京。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寻文每天跟在老头儿身后,老头每天都会告诉他许多他所无法想象的东西,包括那种预知之力。那棵树上深刻的伤痕和填满的血只是一种预兆,那时候起他知道原来自己就拥有那种预知的力量。
一个月后,老人拿出一支玉尺递给寻文,“此尺名针玉,针可破天障,玉可窥天秘,如若一日你领会了,这玉尺的去留就由你决定。”
五年之后,寻文心静如水,针玉在手,可窥丈八之地。
十年之后,寻文目若深潭,针玉在手,再无半点盛气。
十五年后,寻文生如市井常人。
十五年与针玉日日相惜,躁动的心早已平静,他几乎忘却了恨,也忘却了爱,只是默默的看着禺京周围的人,淡如路人。那天他回到鬼灵当,将针玉封存在此,他离开的时候又见到多年未见得老人,他依旧是那副样子,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来时如常,子可知,吾可知;过时如常,子亦知,吾亦知;世事无常,子不知,吾不知。”
“师傅,您的话我不明白。”
老头摇了摇头,走出当铺,“知如何,不知又如何?如果有天有人能让你如死水一般的心跳动起来,你就再来此取回针玉吧,针玉只有在你手中方可破得天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