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士卒面面相觑,还真有点心动了,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付诸实际行动,或许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高欢想到了这一层,特地把悬赏文告射到城中,向城中军民宣布:“斩韦孝宽出降的,升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封开国郡级公爵,赏赐绸缎一万匹。”
这下城中不淡定了,可是韦孝宽毕竟能力出众,且西魏一直处在上风,因此没有出头鸟敢做这件事,韦孝宽甚至根本没把这种潜在威胁放在心上,连基本的安抚慰问都没有,全当没发生过,让人在高欢的文告背面亲笔写下西魏的悬赏,射回城外,写的是:“斩高欢投降的,封赏与此相同。”
当士兵把文告带回交给高欢,高欢气到发狂,狠狠地撕碎文告,更加忧虑起来。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东魏士卒阵亡和病死的有七万人之多,埋葬在附近的一个大坑里面,高欢的智力全都枯竭,面对坚城却无计可施,忧愤之下,旧病复发,无奈只好下令解除包围,原路撤退。
11月11日,高欢自知时日无多,派段韶护送次子高洋到邺城坐镇,而把长子高澄调回晋阳见面,准备交待身后事。
东魏大军乘兴而来,铩羽而去,基层士卒普遍认为他们的主帅其实已经死掉了,不然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韦孝宽更是大肆宣传说高欢被自己的机械强弓射死,让东魏国内变得人心惶惶。
高欢为了安定人心,勉强起身接见高级干部,组织召开了扩大军事会议,并让斛律金唱起了脍炙人口的《敕勒歌》,以鼓舞士气,当斛律金唱完一遍,高欢也忍不住带头吟唱,但当在场众人同声齐喝,高欢再难抑制满心的悲凉,悄悄落下了两行热泪。
《敕勒歌》的歌词是这样的: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本是充满豪迈抒情的意味,但对高欢来说,却哪里还有半点闲情逸致。
高澄抵达晋阳时,高欢已经卧床不起了,问高澄:“我虽然患病,可是你脸上显露的忧愁,似乎远超对我病情的担心,为什么?”
高澄还没回答,高欢说:“莫不是担心侯景?”
高澄点了点头。
高欢说:“侯景控制黄河以南长达14年之久,只有我才可以约束他,你自然无法驾驭。”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而今四方仍动乱不定,我死之后,先不要发布消息。库狄干、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全都性情刚正,不会辜负你;可朱浑道元、刘丰生,从远处投奔我们,也不会三心二意;潘相乐是有道之士,心地忠厚,你们兄弟会得到他的支持;韩轨从小憨直,有时做出冒犯的事,应该多包容;彭乐心怀诡诈,难以信任,应该提防。能够克制侯景的,只有慕容绍宗,我故意压制他,不肯擢升,就是想留给你对他重用。”
高澄恍然,原来父亲大人早就替儿子规划好了未来,只听高欢接着说:“段韶忠诚仁爱,智勇齐全,亲戚之中,只有这个孩子是个人才,军国大事,应该多和他商量。”
段韶的母亲和高澄的母亲是姐妹,也即段韶是高欢的外甥,算是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了。
高澄满口答应,高欢终于如释重负,缓了好一会儿,叹息说:“邙山一战,我不能采纳陈元康的建议,把祸患留给了你,死也难以合眼。”
当初火烧西魏的话,当然也没有后来这许多波折了,但历史就是这样,即便不好吃,却仍然让人无法抗拒。
次年正月8日,东魏丞相、勃海王高欢病逝,享年52岁,高澄谨遵其遗命,封锁死讯,不对外发布,只有政务秘书陈元康知道。
但机智的侯景还是提前获悉了高欢的死讯,于正月13日,在洛阳叛变,宣布向西魏投降,一场持续多年的灾难就此开端。
(本章完)